祝三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趙大娘心頭也是一突,罵道:“小蹄子,作死呢?你是聾了還是啞了?”
祝三沉着地點點頭。
所有人都愣住了:“啊?”
仔細想想,祝三這個“老實安靜”的姑娘,真是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他們居然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是呢,一個打雜幫廚的,隻要有手有腳會幹活,不會說話反而更好不是?
大娘子道:“叫她娘來,母女連心,必能明白她想說什麼的。”
張仙姑萬沒想到,她半天功夫已經把知府全家咒死無數回了,隻恨自己委實沒有咒死人的“真本事”,女兒居然回來了!
乍一聽說女兒回來了,她的表情都不知道怎麼擺了,深一腳淺一腳地到了大屋,一眼就看到了女兒。張仙姑撲上去抱住了祝三,眼淚掉了下來:“我的兒啊!”
母女倆此時都沒了欣賞驚歎大屋擺設的心了,趙大娘急忙上前:“哎,人回來了,就先别哭啦,回完了話,有的是讓你們說話的機會。哎,你家姑娘不會說話,你給她說說,今天到底怎麼回事兒啊。”
張仙姑愣住了,祝三握着她的手,悄悄往她掌心裡捏了一把。張仙姑心領神會,神婆麼,配合騙人的事幹得多了。
然而祝三隻是一問三不知,張仙姑也就“如實”說:“啥都沒跟她說,就給送回來了。”
不止知府與大娘子的膽色難看,陪侍在旁的仆人的臉色也很難看,趙大娘悄悄打了個哈欠,見知府擺了擺手,對張仙姑母女說:“你們下去吧。”
…………
且不說知府與大娘子有什麼計較,張仙姑拉着女兒回房,一抹眼淚,開始解祝三的衣服:“就說,這破衣裳不是叫人白穿的,快脫了!他娘的!都是不修陰德的短命鬼!”
除去了那一身绫羅綢緞,張仙姑拉女兒在床上坐下,準備細細說話,這破府衙是不能呆了!誰能想到知府更不講道理啊?!好好的短工,就成他家随手送人的奴婢了!還有天理沒有?!
走,趕緊走!明天就辭工不幹了!
正在此時,門被小心地扣了兩下,張仙姑心有餘悸,顫聲喝問:“誰?!”
祝三捏捏她的手,起身去開門,果然,門外站着徐大娘母女。徐大娘這一天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她手裡提着個食盒,大姐兒打着個燈籠,母女倆臉上都讪讪的。張仙姑心裡沒好氣,扯開女兒,口氣不大好:“這麼晚了,可不敢勞動您。”
徐大娘賠了若幹的不是,說:“姐兒在那邊兒估摸着也沒吃東西,你要怄氣,先等她吃飽了再說吧。”
張仙姑這才讓了道縫兒。大姐兒拉拉祝三的手,悄聲問:“沒事兒吧?”
祝三搖了搖頭。
祝三吃飯,徐大娘讓大姐兒給她打水洗臉,然後說:“我現在說什麼也都沒意思啦,不過你們要是還沒厭透了我,就聽我一句,盡早從這府裡出去吧。”
張仙姑雖真爽也還有心眼,沒馬上附和,隻管看着女兒狼吞虎咽,心裡又把丈夫罵了八百回。祝三吃完了,徐大娘母女收拾了碗碟,哀聲歎氣地走了。
張仙姑插好門,低聲問:“你怎麼裝起啞巴來了?”
祝三道:“我不裝了這麼些天了麼?這不,挺好使的。省得給他們當坐探了。”
張仙姑道:“也是,哎,睡吧,這一天夠累的了。明天咱們就辭工走!”
祝三點點頭。
母女二人躺下,過了一陣兒,祝三聽着面打更的梆子響過,又停了片刻就起來了,張仙姑迷迷糊糊地問:“幹嘛?”
“上茅房。”
祝三披衣起來,腳步輕輕地出了廚房小院兒,此時差不多進入了後半夜,正是人最渴睡的時候。祝三悄悄走到正房那裡,主卧燈已經熄了,隻有外間值夜的大丫環面前有一支蠟燭在燒,挑開窗戶一看——她也睡着了。
祝三點點頭,并不驚動他們,用燒火的鐵鈎子伸進去,勾開送去行轅的兩隻箱子,再将紗幔勾到箱子上,最後将蠟燭往紗幔上一勾。收了鐵鈎子,依舊将窗戶合上,悄無聲息地又回到了房裡。
張仙姑翻了個身兒:“快睡,别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