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10頁)

  三人都攔着她:“你又要做什麼?”、“什麼事兒不能等他們回來?”

  祝纓道:“等鄭大人回來我就得給他辦事啦,怎麼還能有功夫幹自己的事兒呢?我得趁這幾天把私事兒辦了,不能耽誤了他的正事兒。”

  張仙姑道:“你什麼事兒?”

  祝纓道:“客棧掌棧的得謝吧?中人那兒也沒再聊過,他給打了折扣的。我還得再買點兒東西——咱們的錢還有嗎?”她數了幾件小事兒,最後說,“我自己也還得向王京兆道個謝,見不見得着另說,磕個頭也是應該的。”

  金大娘子道:“那叫來福跟着你。就怕京兆衙門不好進。”

  祝纓一口答應了:“行!”

  …………——

  祝纓說要見王雲鶴,就有辦法見到。王雲鶴升了京兆尹,他的家眷也得搬進來,估摸着也就這兩天的事兒。翻一下金家的黃曆,祝纓就猜着王雲鶴的家眷哪天搬過來了,蹓跶到了府衙後門那兒,果然王家人正在搬家。

  京兆前衙,有人給王雲鶴家搬遷道喜暖宅,後門進進出出的仆人、雜工很多,門路就好走得多了。

  祝纓看王雲鶴的家當雖然也是成套的模樣也不錯,卻不怎麼奢華,甚至不如住她對面牢房的虞立安的用器精緻。看管家模樣的人,也不收湊上來的人的紅包,還趕走了一個商人模樣的人:“走走走!行賄行到這裡來了!是要坑害我們大人嗎?”

  她就有數了,告訴管家:“先前蒙京兆大恩,現在來還報。”将寫的厚厚的一疊紙向管家展示了一下。

  管家要接時,她又收到了袖子裡。

  管家道:“你莫要釣我。”

  祝纓轉身就走,管家道:“小郎君,且慢!”

  他還是上了鈎。

  不多會兒,管家就出來讓祝纓進後衙。祝纓讓來福遠遠的看着後門,如果天黑了自己還沒出來,就趕緊去找金大娘子,然後才進的後衙。

  後衙一間屋子裡,王雲鶴已經在裡面了。

  王雲鶴道:“我見你眼熟。”

  祝纓跪下,将寫的東西雙手呈上。管家接了,遞給王雲鶴,王雲鶴一邊翻一邊說:“你是有什麼冤情要訴……嗯?!!!”

  祝纓寫的東西很多,開篇就是同監那個斯文男子為拉生意對她吹牛的事情,一樁樁都是這訟棍自述的案子。雖有誇張,件件卻都有依據,祝纓坐牢這些日子旁敲側擊與其他犯人證實,又對照律書将能确認的這訟棍助惡人脫罪的都默寫了下來。

  這樣的案子就有十幾樁。後面又有她記下的同監犯人述記,有她認為有冤情的,也有她認為有罪責的,一一梳理。

  祝纓道:“前兩天您才将我從京兆獄裡放出來,我感您的恩,想幫您。您蒙聖恩得擢京兆,想必也想答皇帝的。這東西交給您,我心裡就算報恩了,也能助您報您的恩。您要覺得這個沒用,也不必告訴我,我隻當自己有用了。”

  王雲鶴看這字是醜得緊,然而條理清晰。世人對“寫”有諸多誤解,以為背下字來就是會寫了,其實,能夠條理清晰地描述事件,至少證明頭腦是有邏輯的,這個标準許多人是達不到的,讓他複述個話都能複述得颠三倒四丢失許多關鍵信息又記錯許多内容。

  王雲鶴看看字紙,看看祝纓,他想起來了:“是你!”

  祝纓又對他磕了個頭,爬了起來:“我的心願了了,願您能一直做個好官。”

  王雲鶴道:“你通律法?讀過書嗎?”

  祝纓搖搖頭:“沒認真讀過,看過一點律書。”

  王雲鶴将那疊字紙一收,嚴肅地說:“你該認真讀些聖賢書,不該鑽進這些律條裡!我看你寫的這些,條理清晰,然而離聖賢道遠。年輕人,不要走錯路!你該讀經、讀史!不該鑽研科條,亂了心智。你心中尚能辨是非、明善惡,知道為人寫出冤情,不要消磨了這份天真性情!”

  祝纓失笑,一攤手:“沒錢。”

  王雲鶴覺得很奇怪,祝纓這打扮不像很窮的人,家境至少也是個小康。他愈發闆起臉來:“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