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頁)

  花姐的心噗噗直跳,到了門邊把椅子拉開,将門關上。祝纓奇道:“大姐?”

  張仙姑見花姐這樣,馬上從地上爬了起來說:“花姐,這個事兒吧……”

  這個事兒是個成年女子都知道,祝纓這是天癸已至。哪個女人沒有經曆過呢?每個月就這幾天,身下總是難受,無論走、坐、卧、立都要擔心下身出血染了衣褲。是能不出行就不出行,能不見人就不見人,久而久之,訛傳為“不吉利”“得避人”。

  不得已要行動,還要不時回身看看身後,或者問問同伴:“給我看看,後面髒了沒有?”

  而此時,不用點明是什麼“髒”了,同伴總能心領神會,知道這說的是什麼,退後兩步,說:“沒有的,挺好的。”或者說:“有點兒,你走前邊兒,我走後邊兒,給你遮一遮。”

  與花姐對上了暗号,張仙姑一個神婆連個狡辯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她整個人都懵懵的,說:“就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了,求你千萬别現在嚷出去,叫我們有機會逃一逃,就算看在相識一場的份兒上了。”

  花姐看看祝纓,見她還有點懵懂又好像明白了什麼,她問祝纓:“你是女孩兒?”

  “是。”

  “那……你爹知道知道嗎?”

  張仙姑搶着說道:“我騙他生的是兒子,這才養了下來!後來他知道了,養都養了,也來不及了,就接着養下來了。”

  花姐聽了個開頭就知道了結尾,這種事情太常見了,生了女兒就不養,扔了算好的,溺死也是許多人家會做的事情。

  花姐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祝纓,又看了看張仙姑,張仙姑的眼中充滿了憂慮,卻又充滿了決絕。

  她問張仙姑:“那退親的事……”

  張仙姑張口就來:“我們倒想好好說的,她本來就看不上咱們家,說了就能成,你說是不是?可你們那門兒我們進不去,當花子打出來了哩。想到了看不上,沒想到是這麼的看不上啊!我們窮人,沒活路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哪一步走不出去就死了,可這一步,還是得邁。”

  花姐歎了口氣,隻有這樣的母親、這樣的膽子,祝纓才有這樣的人生。

  “你……還想考試做官嗎?”她摒住了呼吸,問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覺得如果自己大聲呼吸這話别人就聽不見了。

  祝纓毫不猶豫地點頭:“想!”

  花姐一顆心要跳出胸膛了!她按住胸口,細細地、急促地喘着氣,說:“聽你說這個話,我可真歡喜,你一定要做到,一定要考上。有一天,你做了官,就好像我也做到了一樣。”

  “大姐!”

  “不是叫我大姐嗎?不是當我是姐姐嗎?妹妹……唉,三郎!還是叫三郎吧,别說漏了。三郎,你可一定要做到呀。真想有一天,我叫你妹妹,告訴别人,我妹妹做了官兒,還不怕因此害了你。”

  花姐的眼淚無聲地往下落,臉上卻笑得很開心的樣子,祝纓鼻頭一酸,也落下淚來:“大姐。”

  花姐将她摟到懷裡,撫着她的頭發說:“以前啊,有時也想,我就不要臉,把你摟一摟,會不會好些?後來絕了這份心了。今天終于摟着了,三郎,都比我高了,味道幹幹淨淨的。”

  張仙姑道:“她做得到!你要想做,也做呀。”

  花姐笑容慘淡:“我不成的,都已經知道我是女人了。他們呀,隻要知道我是女人,我就什麼路都沒了。再說了,我哪如他們書生們呢?我不過識幾個字,會算點賬罷了。”

  她松開祝纓,說:“幹娘,咱們别光顧着說話了,快給三郎收拾收拾這一身。别叫别人看出來了。”

  張仙姑跳起來道:“我去找!我的東西還沒搬到那邊新房裡去!”

  張仙姑那邊找東西,花姐就對祝纓道:“你衣裳放在哪裡了?快找身幹淨的出來換上。我跟你說,來月事的時候要小心,可不能跟以往那樣摔摔打打的了。女人下半身兒,一定要幹淨,别着涼水、别着髒水,飲食上也要留意,别的時候随你,這幾天不要吃涼的……”

  她從小過的生活雖不是大富大貴,也比大多數人講究,一樣樣的禁忌都跟祝纓說了,又說了兩個偏方:“要是痛經了,可以調理試一試。看大夫的時候小心,好的大夫我遇着過兩個,一摸脈,别說你是男是女了,恨不能說清你祖宗八代……”

  祝纓都記下了,找了套新衣服出來。張仙姑也回來了,拿了條月經帶來。祝纓看兩眼,張仙姑不好意思地說:“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以後有你看的時候呢!”

  花姐又告訴祝纓:“要勤洗換。”

  張仙姑道:“要不,咱們還是搬到咱們自己家去吧,這住在金家,再叫人撞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