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知道了這個門道,就問金大娘子有什麼換米的門路介紹。金大娘子道:“索性,我就與你一同去吧。”
祝纓道:“那叫上我爹娘吧,他們在家裡閑着也發慌,又沒個熟人說話的。”
金大娘子道:“對呢,以後這些事該交給你娘來辦,等你成親了,再叫你娘子學着家務,哪有叫你幹這個的?”
于是陸超去雇了輛車,金大娘子和祝纓一同先去接了張仙姑和祝大。張仙姑和祝大這兩天正在嘀咕呢:“家裡錢快花完了。”聽說領錢領米,都很開心!張仙姑還照了照鏡子抿了抿頭發。祝大又洗了洗手。
路上,金大娘子又教張仙姑一些京城小官家裡的生活,張仙姑都聽了,末了,心道:小厮就不用了,老三哪能放個男人在身邊?我也不用丫鬟。真好,省了兩張嘴!
金大娘子先帶他們聯絡了相熟的米店,告訴他們:“這是我兄弟,他家跟我們家是一樣的!你認得認得他,認得認得這位大娘子。這是祝家的。”然後讓米店派了一個管事帶着夥計和大車,跟他們去領俸祿。
祝纓先領了這一月的俸祿,此時已是下旬了,祝纓說明了自己是新授官,倒也順利領到了五貫錢,還被額外叮囑一句:“記得你們是上旬來領的,别岔了!下不為例!”
祝纓笑道:“明白。”把錢放回車裡,張仙姑和祝大也算見過世面了,五貫錢,沒能讓他們守着錢走不動道。隻不過,一個下車跟着金大娘子學事兒,另一個站在車邊不肯離開。
米是由米店的負責裝運,管事的看着夥計裝車,跟祝纓套近乎:“小官人真是年少有為。金校尉是外面營裡的,不知小官人現在何處,身居何職?”
祝纓道:“啊,我哪算什麼官人了?大理寺的評事罷了。”
管事又恭維了她一番:“您這年紀就已做官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祝纓笑道:“借您吉言。”
祝纓沒幹夠一年,折算成了五十石米,不算多。管事的問祝纓是想折成新米記賬,要吃的時候就來取,還是折成錢。祝纓想了一下,說:“記賬吧。到時候家裡來取。”
“好!”
管事當場給她寫了票,又拿一對對牌,說:“您拿着一個,取的時候兩片合了就能取了。”票上寫着,新米四十石。八折價收的。
事情辦妥,張仙姑一面心疼:十石米,十石米,陳米又怎麼樣了?那是十石米啊!!!夠吃好幾個月的了!
她恨不能撓了閨女的後背,卻又不能在“外人”面前給做了官的孩子失了場面,隻能忍了,還得賠笑說:“辛苦你們了!”祝纓又說請他們兩個吃飯之類,陸超看出來張仙姑的心疼,又看看祝大也是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忙說:“我送你們回家,還得去接七郎呢。”金大娘子也拒絕了,推說晚上有事。
三個人各自分開,祝纓回到家,挨到了做官之後的頭回埋怨,爹娘都嫌這回虧了。張仙姑一想到十石糧,心口就疼。
祝大道:“我也會挖地,也會做木工、泥瓦工,咱們自己修個囤子,省多少糧呀。”
祝纓道:“咱們家什麼時候有過一石以上的糧食?不懂存放,糧食是會黴壞的!每天都有官員因為糧食沒有存好被問責問罪的。還是放在他們那裡放心。放糧食不要地方?不要人工?不得防賊?防耗子?現在咱們隻吃現成的,折點就折點。下月又來俸錢,明年又來祿米。”
張仙姑又擔心:“它那家店,不會跑了吧?”
祝纓道:“憑他跑到天邊兒去,我也給他揪回來了,就四十石米,别擔心了。”
張仙姑道:“對,你是官兒啊!給他抓大牢裡去!”
祝纓終于說服了父母,又說:“早上别自己起那麼早啦,坊裡尋個幹淨的食肆,咱們買着早飯吃,還省一頓的柴、水。”
張仙姑不願意,祝大卻願意,說:“這個好!你想吃什麼?我早起買去!”
張仙姑道:“孩子掙點錢不容易,你又要擺闊!”
兩人争吵了一陣兒,張仙姑敵不過父女二人,終于哼哼唧唧地說:“你們姓祝的一條心呢!”
祝纓自取了一貫錢,說:“我有些零用,旁的都放在家裡,爹娘收着。”
張仙姑道:“那我給你存着,再有些交際呢,我問了他們,京城婚喪嫁娶,講究!你衙門裡那裡人,肯定更講究,不能露怯!還有你,死老頭子,不許亂花!一個月你隻許花一百錢!去年這會兒在老家,全家一個月也落不下一百錢呢!”
祝大想到女兒也确實要應酬,就說:“行。”
張仙姑颠颠倒倒地算賬,算下來,每個月能餘下三吊錢,笑道:“一年就是三十六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