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對她點點頭,九娘又是一笑:“大公子,貴客已然迎來了,妾身安排她們奏樂?”
陳萌道:“不急。我們先說說話。三郎,來。”
九娘不敢耽擱,閃身出去,不在這裡聽他們說話。
…………——
祝纓等九娘走遠了,掃一眼陳萌身邊的人,陳萌自帶了兩個仆人出來,都是老家府城帶出來的,祝纓認得他們,點了點頭。除了這兩個人,馮大郎的仆人也進來了,娼家有兩個八、九歲的小丫環在一旁捧着酒壺。
祝纓先不坐,而是問道:“什麼事要在這裡說呢?”
陳萌從丫環手裡接過酒壺,親自斟酒,說:“坐下說。”
祝纓揀了個身後沒人的座兒坐下,說:“他們不叫我喝酒,嫌我會撒酒瘋。”
陳萌笑了:“你?斷不至于,我們又不灌你,不過是枯坐無趣。”
馮大郎也坐下了,丫環給他也斟了酒。祝纓問道:“究竟是為什麼?大姐有消息了?”
陳萌的手一頓,放下酒壺,道:“你是個有良心的人,唉,并沒有消息。”
祝纓道:“大公子有話對我講,直說就是,大姐還沒消息,我們這三個人在這樣的地方說話,恐怕不合适吧?”
花姐失蹤才一個多月,離了婚的“前夫”到娼家喝酒尚算說得過去,親哥和表哥也跑這兒來,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陳萌正要拿這個事做個引子,他說:“京城的庵堂你也差不多跑遍了吧?找着人了嗎?”
祝纓搖頭道:“怕不在裡面。”
陳萌道:“不止庵堂,有坤道的地方我也找過了,家父還借口整頓京城治安,讓京兆再查一查各客棧有無年輕女子,你猜怎麼着?沒有!恐怕已不在京城了,外面也沒消息,再這麼找下去,叫人知道她沒了,以後縱找回來,恐也不好遮掩。”
祝纓問道:“那大公子是個什麼意思呢?”
馮大郎道:“三郎是個有心人,我們都領你的情。那是我妹妹,我們沒有不關心的,我是她哥哥,才能說這一句話,三郎,将心收一收,好生過日子吧。夫人經曆坎坷,性情有些執拗古怪,我們卻都是講理的人。你好好過活就是,你這麼着,叫我們慚愧。”
陳萌道:“我已命府城的人守候,一有消息就傳來。人生苦短,冠群也不會願意你這個樣子的。你還年輕,就算不想現在娶妻,那大理寺不夠你忙的?仕途不夠操心?”
弄了半天,居然是這個意思!
祝纓道:“大公子這話有些奇怪,難道大姐出了什麼意外?”她緊盯着陳萌,眼珠子一錯不錯的。
陳萌突然覺得有了點壓力,他挺了挺脊背,道:“沒有!沒有消息!一有消息我總會告訴你的。何況,她真要是沒了,反倒沒有什麼說不出口的了。對不對?”
祝纓想了一下,站了起來,道:“好,我知道,既然這樣,我也就回去了。”
陳萌與馮大郎都苦留她喝酒,馮大郎道:“都使人告訴府上你在這裡了,還急什麼?”
陳萌也說:“不算冠群,咱們也是同鄉,一道上京的,一道聽一曲,叙叙鄉情,難道也不行?還是你有什麼旁的事要忙?”
馮大郎道:“縱有什麼要忙的,哪怕我做官不精通,你看表兄,你總該信他的本事。”
祝纓聽這表兄弟一搭一唱的,竟是沒有花姐,他們也要借這個機會與她把交情再加深一點了。左思右想,自己實無值得他們謀算的。她知道自己算是有本事的,但是沒有根基、沒有幫手,勉強算有個後台,那是鄭熹,她總不能這會兒改換門庭。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陳萌也沒怎麼想,于他而言,離京多年再回來除了有個丞相爹,他并不比祝纓在京城有更多的優勢。
陳萌将酒往前一推:“除了你們兩個,我也沒個能說心裡話的人。你們倆,是知道我的往事的。唉……”
馮大郎道:“表兄!你如今強如往年,怎麼說起這個話來了?姨父深得聖心,他又看重你,你還這樣說,叫别人怎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