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官的十分忌諱“與民争利”,是不許經商的,然而當鋪不算。
陳萌如今在父親面前越發受到重視,伴随陳萌多年的仆人自然也跟着雞犬升天,他倒能過來代陳萌巡查一番了。
祝纓不等這人驚訝叫破,便問:“大公子在這裡嗎?”
那人還算有眼色,咽了疑問,道:“并不是,是小人代大公子來的,您這是?”
祝纓道:“我想找大公子,你悄悄的,幫我遞個信兒。”
那人滿口答應,祝纓穿的這一身不太搭,也就不再進這當鋪,抽身走了。
……——
到了第二天,鄭熹都人都在早朝,陳萌卻晃了來找祝纓,當着同僚們的面說:“有位同鄉殁了,你有空不?”
祝纓自然說好。
哪知陳萌卻不是借口托辭,他們是真的死一個同鄉,祝纓還沒有什麼素服,隻能穿着件青色袍子,到喪家門口領了條白布系在腰間,不幸又随了幾兩銀子的禮。那邊陳萌出手闊綽些,贈了二十兩銀子,又極力辭出來,邀了祝纓出來說話。
陳萌在京中竟還有一處私宅,陳萌道:“這是我母親昔年的産業,都是自己人,你有什麼事?是有冠群的消息了麼?”
祝纓搖搖頭:“京城沒有叫智空的尼姑。道觀也看過了,新近來的也沒有與她容貌相似的。正想向您打聽呢。”
陳萌也苦笑:“沒有,黃先生那裡回信,也沒有。”
陳萌便問她還有什麼事。
祝纓就問道:“是有一件難事,不怕大公子笑話,我是鄭大人引入京中的,鄭侯府上還略知道一些,旁的事情竟一無所知。高陽郡王府上,是鄭大人舅舅家,是麼?”
陳萌道:“你怎麼想起來問這個了?”
祝纓道:“大理寺同僚提起過,不知道他們家有什麼忌諱沒有?”
“這就至于叫你青衣小帽的找我?”
“嗯?哦!你家富貴兒話真多,是有别的事兒要打探路上遇着了富貴兒,就順便叫他捎個話。穿得太整齊了,有時候打聽事兒不好打聽。貓有貓道、鼠有鼠道,打扮成什麼樣兒,就好向什麼人打聽消息。穿得太顯眼了,往販夫走卒那裡一站,就不像自己人。”
陳萌接受了這個說法,而祝纓也直接又問了高陽郡王府上的事兒,問有沒有什麼忌諱,免得自己掉坑,比如府裡的内鬥之類。
陳萌笑道:“這個我還真知道一些,你還真問着了,别個人可未必會告訴你——殿下正愁着呢。他子嗣稀少,自己年紀卻已經很大了,倒不是生不出來,是養不住,王妃們又難産,如今隻有一個年長的庶子、一個年幼的嫡子。論禮,該立嫡子做世子,然而這出的孩子是個病秧子,一年讀書要請半年的假,另半年還有一半時間上到一半兒就累得要昏倒。長子倒是健壯得很,然而是婢妾所出。”
祝纓道:“那就依禮而行嘛!真要嫡出的這個沒了,再立庶出誰也不能說什麼嘛!”
陳萌道:“你到底年輕,雖聰明,卻本性純良。你想,要是這嫡出的無後,又在殿下身後才死,會怎麼樣?”
“過繼。”
陳萌大笑:“你讀書太晚,有些史書沒讀到吧?朝廷要算他個絕嗣,奪了爵,隻給他庶子一個宗室的名份,也是可以的。然而要立庶子,有嫡子在,恐怕是不成的,王妃也不會願意,必是要鬧的。這不,兩下就僵住了。郡王倒是個良善的人,也不好不給王妃臉面,硬擡舉婢妾。”
祝纓道:“不是大公子,我還不知道這些事呢。唉,京城真是處處都是學問。”
陳萌道:“我不過比你早知道一點,過些時候,他家一個安排不好鬧出來,你也就知道了。郡王如果有什麼越禮的安排,也要家父相幫,我這才知道了一點兒。如今你從外面看,是一丁點兒也看不出來他家有什麼不好的。你想,王妃的兒子還不到十歲。”
祝纓忙向陳萌道了謝,說:“那我在鄭大人面前就少踩這個坑啦。怪不得他核那個承嗣的案子的時候臉色不對呢。”
心道:就算知道了這個,又有什麼用?他娘的!真是邪了門了!
陳萌也不知道是哪個案子,大理寺的案子多了去了,祝纓随口一個,他也辨不出來曆。他隻想與祝纓有些交情,就說:“不要說你,就是我,許久不來京城了,要不是與我家裡有些關系,我也難探聽的。咱們都是新到京城,要相互扶持才是。”
類似的話陳萌明示暗示的也說了不少,祝纓固然是滑不溜手,也知道不能再裝傻。她顯出猶豫的樣子來,陳萌以眼神鼓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