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怒道:“你要上天!哪有婆娘支使男人刷碗的?”
祝纓道:“我來吧!”
張仙姑道:“就叫他!女人家說私房話呢!你要幹啥?”
祝大罵罵咧咧地收碗碟去刷碗了,叮叮當當的,碰豁了好幾隻碗的碗沿,第二天盛飯的時候被張仙姑發現又是一通罵,這就是後話了。
此時張仙姑抱着一隻寶貝箱子,進了祝纓的屋裡。
祝纓道:“娘拿那個做什麼?不會是想當了買房子吧?”
張仙姑坐在祝纓的床上,嘩啦一下打開了箱子,裡面一個扁的盒子,幾個雜七雜八的小盒子,扁盒子裡是鄭熹他娘郡主賞的整套首飾,她小心翼翼地一個一個拿出來,擦着戒指上的紅寶石舍不得松手:“哎喲,真是大戶人家,大方!”
又把幾個小盒子打開,有的裝着祝纓給的金子、有的裝銀子,還有個裡面裝着跟米鋪等對賬使的紙箋、牌子,又有一個裝着些普通的首飾。
她一件一件給祝纓擺開,說:“咱們得買房子!怎麼也得有個窩才能住得安穩!我想,把這些個都給當了,死當能多當些錢呢!”
祝纓從王府、侯府得了不少賞賜,它們都有一個特點:貴重,但都當不了錢使!緞子本來是挺好的,然而過于好了,做成了衣服張仙姑都不舍得穿出去。
她把緞子收到了自己房裡的一口大木箱子裡,說:“還有緞子,我留了兩匹壓箱底兒!等有了大事再用。别的也都當了!”
她識字極少,隻會寫幾個缺胳膊少腿的字,再在後面畫線計數。好在家當不多,一張紙上還能畫得開。
“你是在外面做事的人,得有體面行頭,你的東西不動。這些個都當了,開年再領些俸祿,也都換了錢,差不多能夠一個小院子啦。比這個小點兒,地方是真正好,你去宮裡,我跟你爹也不是閑着吃白飯的,我們也看房子哩!”
祝纓道:“也不用這麼急。”
張仙姑堅定地搖頭:“那不行!你金大嫂子前兩天還勸我買個丫頭來,又說,你也得要個小厮。咱們家這個樣兒,哪能有外人來?不妥不妥。我就說,先買個房子再想别的。”
祝纓道:“先不說這些個,光錢咱們就不太夠。我這裡還有一些,卻都有些用項了。娘的首飾也不能當,緞子也不能當。”
“我不用那麼好的。”
祝纓道:“那都是上頭賞的,當了不好。”
“都給了咱們了。”
祝纓道:“皇帝賞的錢你能花,賞的物件兒還有得供起來的呢。聽我的。”
張仙姑大為失望:“我還道能扒拉出個窩兒來呢。”
祝纓道:“咱們來年的房租都付了,不急,啊。我尋思着,咱們這個事兒吧,京城裡還租着房,在京外弄個落腳的地方,那價錢就會便宜些,再置二畝地。哪怕出了個意外,我這官兒做不下去了,要逃走,也有個後路不是?總不能再回老家跟姓朱的打擂台吧?”
張仙姑一驚:“是了是了!你想得對!我和你爹這些日子發了昏,過了幾天好日子就忘了這一茬兒了!對對對!”
祝纓微笑道:“是吧?”
“嗯嗯。”
“要是能再找到花姐,哎,就更好了。”
“就差你幹娘了啊……老家是回不去啦,不過在這兒也挺好!哎,花兒姐命苦,她那親娘太狠了!你如今也升了官兒了,得閑能托人找找就接着找。”
“嗯。那咱們就賃房子住?”
“使得!”
祝纓早有此心,看到周遊之後愈發堅定了這個念頭。多個退路總不是壞事,不過她還得準備另一份戶籍文書,這個比較麻煩一些,尤其京兆附近是王雲鶴治下,不太好做手腳。然而她如今也沒個能力去别的地方安排一個退路,隻能先在京畿周圍挖個藏身洞。難,但得幹。她已然是官了,還有了些錢,不能比跳大神時更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