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笑望着她,花姐也笑,痛快地收下了:“好。”又拿茶、拿幹糧,兩個人一邊吃一邊聊天。
花姐道:“别嫌我多事,你在京城做官,也要想一想退路。我常在想,我要是進京之後就謀劃退路,也不至于離府的時候要多耽誤時間。”
祝纓道:“我也想着了,先不在京裡買外,要在外頭置點田地。”
花姐是個管家的媳婦,想得又比祝纓仔細,說:“選個安全的地方,反而比田地好不好更要緊。你們一家三口,是外鄉人。有官身護着,一切都好說,你官兒做得紅火時,隻管買好的田地、置好鋪子、好房子,萬一……既然是退路就買點薄田吧,不招人眼饞,高官權貴不會搶你的。且京兆這片地面上,權貴極多,等閑的好田地輪不到别人。”
祝纓一家子窮鬼,從來不曾真正擁有過哪怕半畝的耕地,實在不曾考慮過這些東西,在朱家村,薄地也是好的呢,她家也不曾能開出半畝薄地來不是?仔細回憶抄家抄的那些個房契、地契之類,好像都挺好的。
她又認真向花姐請教這些理家置業的學問,花姐道:“都是些瑣碎的東西,并不難。頂好是上手操持些時日,就都懂了。現在隻給你說些我能想得起來的。你也不要急,先做好你的官兒,别耽誤了正事兒。就是我的事兒你也不必總過來,别分心,好不好?”
祝纓道:“我頭先是有個大案子,被扣在大理寺了,明年案子完了就輕松了。你想,一個皇帝能遇上幾個逆案呢?今上這都兩起了,差不多了。說起來,龔劼兩個日子也快到頭了。”
花姐心中感慨,卻又不說,隻說:“我偶爾也聽他們說,你心腸好,放了好些個人。真的是很好很好的。”
祝纓道:“又不費我什麼力!一個從八品的小官兒,能有多大的權呢?但有一點因緣際會就要拿它去作踐人?何必呢?嫌為奴作婢的不夠苦是怎的?我瞧那些大戶人家的惡奴就想整治一番,遇到辛苦讨生活的,就不想費力與他們為難。”
花姐笑道:“反正是你心好。”
“嘿嘿。”
花姐看她一直蕩着腳玩,心道:還是個孩子呢。
心裡雖然不舍,花姐還是站了起來,拿起包袱說:“天不早了,宵禁别被抓着了,做了官兒被抓着不好。這個别忘了,還有,你是來拿經書的,我給你拿一本放到包袱裡。”
都給打點好了,祝纓才戀戀不舍地離開。她有許多的話,跟父母不好講,跟同僚更不能講,他們都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隻有跟花姐能略說個四、五分,她不是很想離開。抱着包袱,祝纓歎了口氣,說:“要不,元宵節咱們再碰個面吧。我跟陳大公子說,我要是找着了你,得算我的姐姐了。不過要瞞着沈大人,現在還不能對他們說破。”
花姐道:“對他們也先不要說。我先學點兒醫理,你呢,收拾你的田産去,等咱們都準備好了也好有個退路。”
“好。”
…………
祝纓從金螺寺出來,又往花姐說的那個生藥鋪子去看了兩眼,生藥鋪子已經在上闆了,一個多嘴的夥計說:“小官人,買藥麼?那可得快着些,要宵禁啦!”
祝纓道:“今天來不及啦,不是急用的,想配點消食的藥。”
夥計笑道:“小官人富貴,過年必是吃得很好的,小鋪有極好的山楂丸。”
祝纓道:“我明天來,明天還開不?”
夥計道:“那您要早些,明天祭竈。”
過年,不但要祭竈還要祭祖,别人都很重視,隻有祝纓對這個是可有可無的,她口上答應了,抱着包袱回家,沒想到家裡也在忙活。
張仙姑準備了兩大盤子的糖瓜,還有點祭品,自己也在吃糖瓜,看到了祝纓回來,說:“你去哪兒了?拿的什麼?”
“經書。”
聽說是書,祝大和張仙姑兩個就沒興趣了。張仙姑就說:“你爹有事跟你商議呢。”
祝纓把包袱放到屋子裡,出來說:“什麼事兒?”
張仙姑喂了她一塊糖瓜,甜,祝纓眼睛笑得彎彎的。祝大咳嗽一聲,說:“咱們也得祭祖呢。”
祝纓點頭:“唔唔。”
祝大搓搓手,說:“那咱們合計合計,怎麼祭啊?”
“啊?”祝纓還沒想過這個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