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了大理寺,又引起了小官們遙遙的圍觀。左主簿對祝纓道:“原來是這樣,那我還是先不要知道了。那位,也是個狠角色呢。”
祝纓道:“咱們各幹各的吧,我還得盯着鄭大人給我蓋個印呢。”
左主簿道:“那你還不快去?”王司直道:“看他們去獄裡的,小鮑還在裡面,我得跟去看一看,别壞了事兒。”
祝纓挾着公文,與王司直一起到了大理寺獄,到了一看,鄭熹正坐在堂上喝茶,陳相已然不見了,鮑評事等人都在下面站等着。鄭熹道:“又幹什麼?”
祝纓道:“公文,得您簽字的。”
“一刻也等不得!”
祝纓道:“早辦完早了一樁心事,我還有正事要辦呢。”
“你又有什麼正事了?”
祝纓道:“陪家母去上香。”
鄭熹打開公文看了一下,忍不住給祝纓改了兩個字,又圈了兩句話:“這裡用得不好!重寫來!”
祝纓隻得又重新寫了一個,鄭熹這才簽了,把寫廢的那一張揉一揉,撕了。獄卒連忙揀了碎紙扔了。王司直也同鮑評事站在一處,鄭熹看到他們的樣子好氣又好笑:“都什麼樣子?”
王司直心說:那是丞相哎!且還管着吏部呢……
祝纓道:“那印……”
“有我的花押,還愁蓋不了印?”
“以前都是立時就蓋了的麼……”祝纓嘀咕着收了公文,與鮑評事使了個眼色,鮑評事悄悄伸手指了一指女監,祝纓心道:去看管氏幹嘛?陳相公不是這麼熱心腸的人吧?這事兒在他這兒,算什麼?什麼官妓之類,人都回來了,還有毀容守貞、義仆相救這樣的美談,還理管氏做什麼?這二年不見他們來見管氏,不至于為了這一件事過來吧?怪小家子氣的。
不過她還是克制住了,這些人的這些破事,跟她沒關系,她借機把人找到,花姐心裡的愧疚也能輕一輕,王婆子也确實可憐,有個寄托也好,那個小姑娘更可憐,能脫身更佳。
祝纓挾着公文,溜了。
先去蓋了印,又走了正式的驿路将文發了出去。逆案要查的事兒,一準兒快!她琢磨着,是死是活,至多一個月就能有個結果了。啧,馮家真是不做人!這都兩年了!
一想到馮家,她心情變差,把算盤打得稀爛,胡琏看不下去了,說:“你要心不靜,就去面壁去!”
祝纓悻悻地跑到一邊,真的對着牆壁打起了坐來。胡琏哭笑不得:“你這小子,怎麼越來越孩子氣了?”
祝纓背對着他說:“哪家孩子到了新地方都是要老實幾天的,過了三天,就得上房揭瓦了,大理寺的房頂沒漏水,你們都得說我是個守規矩的好人。”
胡琏笑得筆也拿不住了,将筆一扔,說:“就你促狹!”
祝纓依舊背對着他,想着心事:我先不告訴花姐,免教她空歡喜一場。她又會挂念王婆子,我得空看那婆子兩眼,看有沒有要幫的,免得她太擔心自己跑去看,叫人識破。
又想自己要買田的事兒,京城周圍大片的良田确實都被權貴們占了,邊角料的薄地零零碎碎的多,要不就不要非得二十畝、三十畝的連成一片,五畝、十畝的買兩份也行,誰說非得準一個藏身處的呢?
打了一會兒坐,又奇怪:鄭大人怎麼還沒回來?
…………
鄭大人已經在大理寺獄裡喝了兩杯茶了,底下人等要快要打盹了,陳相父子還沒出來。
他們先去看了那個犯官,聲音很低,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犯官最後嗚咽得很慘。
接着,他們又要去女監看看管氏,鄭熹問陳相:“要不要見一見龔逆?”
陳相看了一眼這個“學生”,說是學生,并不正經拜師,也别說是什麼門徒,鄭熹是郡主的兒子,在宮裡讀書的時候他在宮裡教書,就這麼個師生關系。鄭熹不把這事兒給他壓下來而是報到皇帝那兒,也是情理之中的。
他說:“不用了。唉,我隻要見一見那個婦人,問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