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問證據,他也沒個證據。因為夜裡是最忙的,且老馬有那麼點愛好,什麼掙紮尖叫之類的聲音都是“尋常”,把人趕走了、插上門,自己随意擺布妓-女,也是“尋常”。燕燕送出去的時候是有一口氣還是已經斷氣無人在意,也是“尋常”。如果一時無法脫手,活埋了,也是“尋常”。
再問妓-女們,也有說小番好像看上了莺莺的,也有說不知道的。她們在娼家,閑着時就會拿男仆也打個趣,那種話哪能當真呢?
仵作們也又驗了一回,這個女屍确實是“新鮮”的,因為有了燕燕這個人的存在,兩個仵作又悄悄地、在别人睜一眼閉一眼的情況下,仔細驗了一回女屍,道這女屍生前确實有重病。可能就是燕燕。
這些審完,天也黑了,一天又過去了。
裴清道:“不如連夜再審一審這個小番。”
何京想偷跑,讓大理寺的人現在回去,他們京兆府好夜審。便說:“他與莺莺似乎有染,不如等找到了莺莺,一鼓作氣!”
祝纓道:“如果他知道莺莺在哪裡呢?不如先審他,不過一問。今天問不出來,明天再問。”
兩下争了幾句,王雲鶴已處理完了今天的公務,過來一問,就說:“有争執的功夫,早審完了。”
一錘定音審小番。
這小番長得還算周正,時而多話,時而沉默。打了二十闆子他也挨了,一口咬定:“燕燕是我賣的,拿了錢來給娘。他們誰要買的我也不在意,隻問給錢最多的!他們拿走了做什麼,也不幹我的事。省了咱家的棺木錢,燕燕也有個歸宿,都挺好的。”
祝纓問道:“燕燕和莺莺為什麼這麼像?”
小番說:“就是照着一個模子找的,那能不像嗎?”
鮑評事道:“還有這事?”
“您賣貨,這一樣快要缺了,不得備個差不離的?”
五娘家比較大,雖然也講究個“環肥燕瘦”各有特色,但是比較受歡迎的類型還是要常有的。燕燕還沒病重的時候就因身體越來越差,不大能逢迎得來了,五娘就要提前物色替代的。不止是快要死了的,五娘家高檔一些,燕燕即使健康,快過花期的時候五娘也得提前準備同類型接班的。
祝纓也算開了眼界了,她知道,人有時候跟貨也差不多,但人與貨像得這麼徹底的,還是頭一回見着。
幾人交換了個眼色,祝纓問道:“你從莺莺院子從扶走的那個,是誰?”
“小的幹的活太多了,記不得了。”
祝纓沒說話,她是覺得這個小番是有問題的。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已經懷疑莺莺就是小番帶走的,燕燕也是小番弄來的。老馬那個衰人,死了也不冤。她并不直接挑明這件事,也不明着回護任何人——京兆府也不是吃素的。
京兆府借口天色已晚,又把大理寺的人客客氣氣地送走。祝纓對裴清道:“他們今晚又要忙啦!我猜一定是審五娘!”
裴清道:“我要是他們,一定要問五娘,是不是快要死了的人就算是死人,要處理掉了。”
鮑評事道:“恐怕是的。貨麼……”
祝纓道:“我問過姓趙的了,你猜對了。”
三人感慨一回,各自歸家。
…………——
又過五天,外面奔波的衙役、吏們的收獲并不多,老馬的“不法事”居然不多,周遊那邊事情多,但是都是些老百姓很無奈、氣也隻能白氣、苦是真的苦、官場上看又不算很嚴重的“雞毛蒜皮”。五娘的對頭都是生意上的,沒發現有膽子有本事殺老馬的人。
至于莺莺的下落,沒有任何進展。身為一個官妓,莺莺能夠自由活動的機會很有限,她喜歡去的地方也沒有,她的熟人家也沒有。又因她的幾個熟客是有家室的,衙役上門,弄得人家家裡又是一番夫妻争吵。
京兆府果然是偷跑了,何京等人連夜再審,五娘不能再打了,不過已經被何京打怕了,夾棍上拿上來她就招了:“是有還剩一口氣就弄出去的。也有騙出去,說放她走的。燕燕,興許是後來又活了吧?小番确實把錢給了妾!賬上都有!”
賬上是有錢的,京兆府又連夜再審小番。小番還是咬定了已經賣掉了。
王雲鶴又說不能打死這些“嫌犯”“證人”,眼下就隻好先把莺莺找到,所可慮者,莺莺是不是還在京城内。
何京道:“案發時是深夜,城門關着,她一個女子,又受馬某磋磨行動不便,應該出不了城。縱出了,沒有路引、沒有戶籍,也是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