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熹道:“她是個好女子,你真不要這個賢内助?如今沈、馮二家已不是障礙。”
“他們本來就是添頭。”
“嗯?是什麼?”
祝纓道:“我一開始也隻是認大姐啊,他們就是大姐的添頭。如今也不是大姐的親戚了,連添頭都不是,還提他們做甚?大姐現在這樣也好,我也好,她至今還供着前夫婆母。”
鄭熹聽到“添頭”,想明白了就笑了:“哈哈哈哈!也就是你,說出這樣的話。”
“我什麼時候都這樣講,從來也沒想過蹭他們點兒什麼。”
鄭熹問道:“那我呢?”
祝纓想了一下,道:“比大姐差一點兒。”
鄭熹不高興了:“我差哪兒了?”
“晚了點兒。”她想了一下,如果她一開始遇到的是鄭熹,這個人應該也會幫她,那她也就會承這份情。不過,也是晚了,她先遇到了花姐且花姐不圖她什麼,鄭熹在她這兒還有幾分交易的味道在内。
鄭熹接受了這個說法,道:“也罷。”又看了王雲鶴給的書單,讓祝纓就照着這個好好讀。
不用學作詩,祝纓是很開心了,抱着書去讀了,晚上回家拿了食盒再還給京兆府,回來接着讀書。
天氣越來越熱,眼看到了端午節,節前兩天就開始頒賞。祝纓領了自己的那一份過節節賞,與前兩年一樣。張仙姑照着計劃,給花姐找裁縫做一身體面衣服。花姐也沒閑着,也編五色縷,也跟張仙姑一起動手包粽子。祝纓也卷起袖子來幫忙,張仙姑不讓她幹,打發她去“才想起來,想包幾個鹹肉的,家裡沒鹹肉了,你去買來。”
祝纓往家裡看了一看,有花姐在,比張仙姑更周到,家裡什麼都是有的,大部分壇罐還都是半滿的。唯有一些零嘴小食,那是很少的,這些大部分是她在買,家裡旁人在這上面都很節儉。她心裡列了個單子,跑去市集。先雇一頭驢,馱個筐,先買大塊鹹肉,然後去買了各種零食蜜餞,又買新鮮果子,買些鴨蛋鵝蛋,買得差不多了,準備再去配點山楂丸。
市集裡偷兒也有,她就順手又買一大包糖果,遇到年紀小的也發一把。好些偷兒都認得她,路過她也不敢伸手,沒想到擦身而過自己荷包裡就多了糖,也笑着噙了。
在市集出口,祝纓眼尖,看到了小江家的小黑丫頭,背着個大大的背簍,也是出來買東西。祝纓皺眉,走過去問道:“你怎麼一個人過來了?”
小黑丫頭不服氣地說:“我能幹好些事情呢!”
祝纓心道,你這個個頭兒,背着個簍,累不累的兩說,想偷你,怕你前腳買了放進去,後腳裡頭東西就叫人順手提走了。她就多了個事兒,說:“買什麼?我帶你去,這兒扒手多。”
小黑丫頭瞧了她一眼,說:“娘子說,自己買幹淨的粽葉、白米,自己包。”祝纓就帶她去買了粽葉、糯米,又抓了點棗、分了點鹹肉給她,最後給了她兩隻大鵝蛋:“一塊兒擱鍋裡煮着吃吧。”把人給帶到路上放下,她自己才回家。
回家也不說遇到誰,卷起袖子切鹹肉,又幫忙包粽子。張仙姑道:“你拿回來的那個粽子,頂好,咱們正日子再吃,這些個煮着這幾天吃,又頂飽,又好捎帶。”
她計劃得挺好,祝纓在端午當天中午卻沒能在家吃飯——她被鄭熹叫了過去。
…………
鄭熹也得過端午節,但這個端午節他仍是抽了空把祝纓叫了過去。
祝纓到了鄭府就被引到一處臨水的小榭。給她引路的小厮是個熟人,她就問:“這是有什麼事兒嗎?鄭大人不過節?”
小厮笑道:“都是自己人,得見一見。小的心裡,您是裡頭這個。”他比了個拇指。
祝纓到了水榭,發現主座空的,鄭熹還沒來,底下已經坐了幾個人。
左手第一個的年輕人穿着在這些人裡最好,無論是衣服的樣式還是各種佩飾都很講究。左第二是個年輕的文士,斯斯文文中透着點指點江山的傲氣。左第三與左第二有些類似,卻又顯得内斂一些。
右手第一個她見過的,是個年輕的賬房,鄭熹查賬、抄家的時候祝纓與他打過交道,此人叫邵書新沉默寡言,祝纓也就不招惹他,知道他是鄭熹找來的人就罷了。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他了。右第二看起來有點金良的氣質,應該是個軍官,年紀二十來歲,看他的手上的繭子是個常年操練的人。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長得不錯且年輕。
小厮把祝纓引到了右手第三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