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有事兒。”
“還跟我打機鋒?”
左司直道:“我才做評事的時候,是想着在大理寺混着,直到終老。什麼時候眼睛一閉,齊活。現在竟能升做了司直,就不免有點進取之心了。不過,不多。”
他比了個小手指。
祝纓道:“想走鄭大人的門路?”
“哎!就怕人家不收!鄭大人跟你一樣,一點點心,人家客客氣氣接了,略超了十貫錢的東西,他都要拒。然而,有些人送的東西,再好再貴,他也收得不眨眼……”
祝纓道:“我沒給他送過超過十貫錢的。”
“你不一樣!你人都是他的。”左司直跟祝纓說話就很直白了,“我呢,老木頭一根,點火都費勁,人家未必瞧得上。我也不想如你一般,你年輕又有本事,你才到大理寺的時候,我跟老王提起就說你必有前途。我隻想能趴得好一點,替鄭大人、替你,看着點兒門。無論是不是在大理寺,以後有湯賞我一口,不賞也沒關系,隻要哪天我要是倒了黴,或看着我一片孝心的份上,他老人家能叫我不那麼倒黴就成啦!你看我這點心思,能不能成?”
祝纓道:“那你可得想好了。”
左司直道:“不想好了也不能來找你呀!”他低聲說,“我知道,我這樣的家底兒,拿到鄭大人眼前人家也未必瞧得上,不過得了一枝老參,還有一張虎皮……”
祝纓道:“我為你去說與鄭大人。”
“好兄弟!”
左司直見祝纓應了自己的事兒,就更加關心起祝纓來了:“你這家裡……怎麼就隻有一個女仆?”
祝纓道:“都這麼跟我說。可你看,我缺的不是仆人,是幫手。找一個就得頂一個用,甯缺毋濫。”
“那你也得尋找了呀!要麼是同鄉,要麼是用的同族的後輩,要麼就得是自己的學生!這些都沒有,哪怕你去街上揀一個從頭開始養,也得着手了。”
“唔……”
“還有房子,你怎麼就死磕着這一處呢?哪怕遠些的地方,你置個大點的,弄兩進,把令尊令堂遷過去,在那裡做老封翁老封君享清福,你卻在這裡賃個房子,與那位娘子一同呢?你還住個西廂?”
左司直又說了一通才離開。
他走之後,祝纓就翻看他帶來的東西,一盒參,比帶到大理寺的都還大,另一盒一打開就是一股濃烈的味道——虎骨!幾塊骨頭掂一掂,也有十來斤沉。餘下有幾張皮草,其中兩塊貂皮尤其的好,一般裁縫還收拾不了。
祝纓叫來花姐:“看看。”
花姐道:“哎喲,都是好東西!”
祝纓道:“虎骨給爹泡酒吧。參咱們自己也吃一點,娘年紀也不小了。”
花姐道:“也不必都用了,一點兒就夠了。先放着,用處多着呢。皮子也不必全都用了……”
兩人商量了半天,祝纓又問了父母的意見,祝大道:“把那參酒也泡一壇。”張仙姑又要說他,祝纓道:“也好,得閑你請金大哥一起喝。”張仙姑才改了口,又說:“我也不要吃參。”
祝纓道:“沏點茶罷了,就怕娘喝不慣。”
張仙姑道:“這麼些年沒見他這麼大方過,他是不是有什麼事兒啊?”
祝纓道:“老左?他這些年也沒怎麼出去過,想大方也沒法大方呀。”給糊弄過去了。
…………——
第二天,祝纓在大理寺趁着四下無人就将左司直的事情對鄭熹說了。
鄭熹該沒見過像她這麼講情的,問她:“你就這麼過來直直地說了?”
祝纓道:“他跟我也是直直的說的,我來見您,還要打什麼機鋒麼?左右就是這一件事兒,您肯不肯的,自有您的一番考量,我何必耍什麼心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