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我且還有操心的事呢!”
左司直笑着與她同行,走遠了一點才說:“就要剛才這樣才好!你就是對她們太和氣了!叫她們以為在大理寺可以當嬌小姐作天作地的作死還有錢拿有人捧!大冬天,你四天跑了一千裡,拿回來的犯人就在對面關着!她們就敢在舌頭上當菩薩!不看你的面子,必有人要整治這群小姐脾氣的丫鬟!”
祝纓道:“好好好,你說的對。哎,我操心的事還沒辦呢。”
她所謂操心的事,是答應了畢晴把屍體處理好。放到别人,是萬不會幹這個事的,她答應了居然就真的就去了。到刑部去辦了手續,找了輛車把屍體往慈惠庵運去。刑部的郎中道:“三郎,你不回家麼?”
祝纓道:“回。”
她怕回家。
…………——
祝纓離家多日卻不敢回家,她總覺得畢晴這件案子辦得很糟糕。
此事上下都滿意,除了李澤,但那不重要,這位仁兄且得在家接着丁憂呢。
他們越滿意,越顯得畢晴未免過于悲涼。
祝纓把畢晴的後事給辦了,尼師還說:“今天花姐沒來呢,她近來忙你們府上的事。如今三郎回來了就好了。”
祝纓含糊應了一聲,直看到屍體燒完了,已然宵禁了才裝了壇子交給尼師埋好,自己回家。
到了家門外,她敲了敲門,裡面杜大姐的聲音:“誰?”
祝纓道:“我。”
杜大姐大聲喊人:“大娘子、小娘子!三郎回來了!!!”一面拉開了門!
裡面一陣咚咚的腳步聲,張仙姑、花姐、祝大都過來看她,祝大問道:“忙完了?”
張仙姑道:“你這孩子,回來了也不回家,就住在那裡!可叫我們怎麼放心得下?!!!”
祝纓道:“我算好日子的,這不,這就回來了。”
花姐低聲道:“先洗洗臉,換了衣裳,吃了飯吧。”
張仙姑道:“對對對!”
家裡正在備年貨,東西很多,他們都圍着祝纓問長問短,問她想吃什麼。杜大姐又要燒熱水給祝纓洗頭洗臉。張仙姑怕祝纓凍着了:“大冬天的,洗個臉泡個腳就得了!等到二十八、九再多多燒些水,把門窗關嚴,用油紙攏個簾子,在屋裡洗個痛快。”
祝纓道:“好。”
被他們圍着換衣服、洗臉、吃飯。吃完了飯她要休息,張仙姑欲言又止,祝纓道:“案子結了。”
“哎,那就好。”
祝纓卻看出花姐有心事,悄悄捏了捏花姐的手,等花姐留了下來,才問:“有什麼事?說吧!”
花姐道:“沒事!你好好歇息。”
祝纓道:“那我有事。”
“嗯?”
“畢晴不該死,”祝纓閉上眼睛,含糊地說,“我不在乎一個案子、一個犯人,可是她……供詞是我誘出來的。我不覺得她做錯了,卻又親手把一個我不認為錯的人推上了死路。我不覺得這個法就樣樣都對。我剛把她燒了。”
花姐道:“她也辦了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