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4頁)

  當時,鄭熹帶着家丁把段弘的外宅給沖了,段弘罵他不懂事,敢驚擾長輩。鄭熹也狠,直接說段弘拿老婆的嫁妝錢置外宅。總之,用老婆的嫁妝養外宅和背着長輩存私房錢養外宅,你選一個吧。

  哪個都不是正人君子該幹的事兒。

  要說是家裡老人默許的,那就更不要臉了。他鄭熹罵得沒錯,鬧得也沒錯。

  兩下鬧得非常難看,段弘就仗着鄭熹不能把他一個“長輩”怎麼樣,指着鼻子罵。鄭熹也不跟他争辯,行,長輩我不動你,我動你的财産。手起刀落把個有孕的外室的腦袋給削飛了。段弘急紅了眼,還要罵。鄭熹帶人帶屍首卷到了段府,幾個門一個堵,出入一封,分幾路殺進去,凡段氏得力的管事、奴婢,手起刀落挨個削。

  一邊削,一邊讓後面的家丁點錢。給的都是人市上的标準行情,男奴一個他還給算十貫錢呢!高價!歌女舞女年輕漂亮的貴點,他不殺,捆起來扔一邊,省錢。整個段氏老宅被他清空了。然後拿着姑母的嫁妝單子,一樣一樣把嫁妝收回來。

  前年十裡紅妝出嫁,今年也是十裡紅妝回來。回到自家,點名了幾個陪嫁的奴婢,娘子受了氣居然不知道回報,跟段家是一夥的,又殺在了自家。

  段弘的父母本來還坐得住,被這一通殺鎮住了,也被他吓出了重病——這貨兇頑得很,段家中庭一邊是屍堆,一邊是錢堆。

  祝纓心道:隻怕還有内情。嘴上說:“挺好的。”

  劉松年道:“他姑母成婚已然兩載,段弘婚前已有外室!他們怎麼會不知道?依然是嫁了!兩年來,新婦回娘家也哭訴過了。他要不拿他姑母說事,倒是條漢子。哼!不過是因為當時他父親出征在外,段家身為姻親,卻在後面給鄭侯下絆子。”

  鄭熹是借機把事兒給挑明了,把臉給撕破,把對方肚子扒開,一切都展示給他的皇帝舅舅看:您瞧,之前我們為了兩家和解,他也為您登基出過力,把姑媽都嫁了!現在他是怎麼對我們的!

  拆夥!

  龔劼、陳巒趁機接了差使,配合鄭侯大獲全勝,兩人後來拜相也有這項功勞加持,鄭侯也從此成了定海神針。

  段家老宅得力幹将、心腹能人、幹髒活的下手,被他殺了個精光,他就照着名冊來殺奴婢。大管事,也是奴籍啊!段家雖自家人沒被他殺死,卻是元氣大傷,又失了體面。段弘父母又驚又怒很快病死,段弘也郁郁而終。等鄭侯回來,再一算賬,段家沉寂了快二十年。得虧是底子厚,姻親多,自家人這些年卻也都在外任上打轉。

  當時皇帝震怒,把鄭熹關起來讀書。然後他爹凱旋了!大勝!定國安邦。他娘、他外婆跑去跟太後哭,跟皇後哭,跟皇帝哭。好的,放出來了。

  然後鄭熹就又變回了一個斯文少年,全然不像他那個豪邁的父親。那一年,他才十五歲。行兇的時候還不忘騙了個京兆尹拽在身邊,說:“我殺奴婢,跟您報備一下。”十分的安份守法。那時京兆尹不是王雲鶴這樣的人,而鄭熹卻是一個現在這些菜雞纨绔比不了的兇頑之輩。

  五年後,他娶妻,安分守己。又過五年,發妻離世也不放縱,隻有一妾侍奉起居。一路做到大理寺卿,沒人說他不好。現在他要續弦了。

  不能說鄭熹不愛護自家人,但是他的愛護是有考量的,前提是一切都得按他的安排。女人到了鄭熹的手裡,他的家人他不會不愛護,但要是說有多少發自内心的“關切”,那就不要妄想了。無怪乎劉松年要發怒了。

  祝纓道:“哦,多謝您告知。”

  想來那位嶽小娘子此時這個婚結得也挺門當戶對的。再想段嬰,小的都來了,老的怕也不遠了吧?日他先人!得了鄭熹這許多的好處,接下來得為他沖鋒陷陣了。

  王雲鶴也為祝纓的鎮靜而驚訝:“三郎,老劉也是關心則亂……”

  祝纓就是隻能上這艘賊船,這賊頭子對她也沒虧待,她隻能避重就輕,道:“我明白的。肯給女卒選拔寫稿子的人……”

  “住口住口住口!”

  祝纓對他們一禮,慢慢地告辭了。

  王雲鶴道:“老劉,你怎麼當着年輕人的面說那樣的話了呢?你也不是厭煩三郎的,何苦讓他難堪?鄭熹于他有知遇之恩,這個年輕人重情義,也有擔當……”

  劉松年恨恨地說:“一股你身上的臭味兒!他可别死在你前頭!到那裡時鄭熹可未必會及時救他!”

  王雲鶴道:“不是還有咱們嗎?”

  “你,就你!别算上我。”

  王雲鶴微微一笑。

  劉松年的臉上是罕見的嚴肅:“路是他自己選的,既然不願隻務實非要蹚渾水做打手,福禍就自己擔着吧。我隻擔心國家從此多事。段氏回來,不争也是争,不鬧也是鬧。

  哪怕段氏輸,局勢也要亂。我不通庶務,你不一樣,你可别因為一個還沒長成的狗屁‘美材’耽誤了正事。你得穩住。别下場。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那個狗人故意放出來讓你吞的餌!

  算了,說了也是白說!怎麼能不下場……總要選一個合适的,不然,與豺狼蠢豬一起治國難道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