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3頁)

  “咱們難道不是一家人?你拜托我什麼?”

  祝纓笑道:“一家人也有拜托的時候,那累的、擔擔子重的,也不能因為是家人,就覺得她應該白受累的。”

  可你就是擔重擔的人呐!花姐道:“我該回房去了,明天杜大姐早起送熱水見不着我該吃驚了。”

  …………

  花姐回了房裡,半宿沒睡好,思忖着該怎麼做,怎麼跟張仙姑、祝大說。總不能事事都吓唬兩位老人:你們不聽話,小祝就要露餡了。說多了、聽多了人就疲了,還得跟他們講得明白。

  花姐最後下了狠心:不行我就教他們識字!識字,讀書,才能很好的聽懂道理。小祝的日子還有那麼的長,怎麼能總讓父母懵懂呢?

  祝纓這個罪魁禍首卻又是一夜黑甜。

  天蒙蒙亮,祝纓就爬起來準備去大理寺了。

  鄭熹結婚,照例是有婚假的。大理寺這一天沒有主官管,大家心情上十分輕松。祝纓也把這一天的事務向兩位少卿彙報。冷雲還打趣她:“喲,爹沒來,叔叔我教導你!”

  祝纓等他們倆把今天的事務給了指示,才對冷雲一個白眼,拿鼻孔看他。冷雲學着鄭熹的樣子指着祝纓,說:“逆子!”

  裴清笑着直搖頭,這倆人遇到一起就是一對活寶。

  大理寺裡打鬧了幾天,好像誰都沒有意識到,他們這樣已然磨合好了、所有人都還算能夠接受的美好生活并不是可以長久的。

  鄭熹有婚假就認真地休,在家陪新婦、陪新婦回娘家、帶新婦去拜訪自家長輩。大理寺裡卻是一切如舊,新一年的炭又堆好了,今年比舊年還要充足一點。因為管事的祝纓家裡換了大房子、又添了人口,需要的炭也更多一點,所有人的柴炭也都跟着增加了,大理寺自己儲存的柴炭總量也跟着多了不少。

  邵書新家的貨棧又多賺了大理寺一筆。

  等到鄭熹回來,衆人也不過是再道一回喜而已。鄭熹除了臉上多挂一點點笑,其餘一如往昔,到了十一月的時候,那一點點笑也不多了,完全是以前的樣子了。

  朝廷此時也終于把新的京兆尹給定了下來——太常寺卿給調去了當京兆尹。

  這個結果不好也不壞,僅比沒有京兆尹好上那麼一點。這位仁兄與施鲲是同類,他做太常的時候,楊六郎得空就四處蹓跶散播各種小道消息也沒見他把楊六郎怎麼樣。跟大理寺做鄰居,龔案那麼沸沸揚揚的,也不見他過來伸頭看一眼。

  就這麼個人。

  祝纓也隻能慶幸,小江的度牒算是弄下來了,也算多個保障。因為老穆要從花街上搬走了,照看小江的人少了一個。她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她那賃的舊房子還沒到期暫借給了老穆住。老穆說自己年輕時身上有傷,現在臨河住了濕氣大,總是酸痛,想搬個舒服點的地方,但是房子一時沒有找到。祝纓手頭緩過來了,也就不把那房子轉租了,先讓老穆住着,不收他房租。

  但是心裡還是憂愁的。

  老馬老穆為什麼收手呢?京城□□不好混。現在都要出山了,又是為什麼呢?

  她現在還是安全的,但是……風氣不一樣了。

  祝纓回家的時候,順路捎了一包熱熱的糖餅。進了家門,自己先叼了一個,熱乎乎的,豬油白糖餡兒,香甜!往曹昌嘴裡塞了一個,她抱着剩下的進了二門。西廂裡已點上了燈,張仙姑和祝大在寫字,一手的墨!

  兩人是見着讀書寫字就頭大的人,但是經花姐勸說,也覺得“是得多認兩個字,不然聽不懂斯文話,自己說話叫人笑話,也容易被人騙”,又因沒有别的有意思的事做,天又冷,也不大方便出去玩,都下了決心要學習。

  可惜兩人實在不是讀書的料,年紀又大了,進展十分緩慢。

  張仙姑因此很不好意思,覺得用個石闆石筆就行了,學這麼差就别浪費筆墨紙張了。祝纓道:“那我掙這麼些錢是為的什麼呢?”

  他們才開始用紙筆。

  但是字是真的醜,學得是真的慢。虧得花姐有耐心,一天教幾個字,不會就重頭再來。連杜大姐都跟着學了幾個字。花姐并不拿什麼經史子集的教材,也不拿幼童啟蒙的那些書籍。她先揀記賬用的字教幾個,再揀自己的藥材名稱之類教幾個字,準備下面的課程教些生活中的用具的名稱,都是實用或者是有實物的,更容易學一點。

  學習最難的是入門,隻要有了興趣,沒學得逆反了,後面就好了。老兩口原有些純樸的善良,隻要再條理清楚一些、能聽明白祝纓現在這個層次的日常事務就可以了。不必逼兩個人考狀元。

  目前來看,兩人适應得不錯。張仙姑尤其在意,她之前識字比祝大少,可不想被這蠢老頭子比下去!祝大又想在張仙姑面前還要占個上風。兩個學得都不怎麼樣的人還要攀比,又都一樣不怎麼能學得進去,經常學到一半就互相吵了起來。張仙姑因自己某一生字學得比祝大快,就說祝纓是因為像自己才聰明的,祝大就說祝纓是他老祝家的種。祝大因某字自己之前就會,嘲笑妻子,挨了老婆打。

  鬧了不少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