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蘇洞主沒有安排她喝酒,祝纓也不強求,二人頗有默契。
祝纓便約束手下:“不得在寨中胡亂走動。”看這樣兒,有個瞎摸亂撞的怕不是要出事。便是她自己,也隻在後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寨中的人都遠遠地看着她。
她問一個湊得近的小孩兒:“你叫什麼名字呀?”
小孩兒好奇地看看她,“嗷”一聲跑了:“阿媽、阿媽,這個青蛙會說話!”
祝纓索性在門口坐下,曲起一條腿,撐着腮看着圍觀她的人。他們看她,她也看他們。不大會兒,有傻不愣登的年輕人就湊了上前,也有年輕姑娘看她生得白淨,算個俊後生也湊近了。他們問:“你會說我們的話呀?”
“對呀。”
等到阿蘇洞主收到消息的時候,祝纓已經把他們祖宗八代都給套完了。知道了他們也種地,種的是稻田,田也散在四周,再往裡面的山裡,有些矮一點的山,山頂的平地上他們也種不少東西。他們也放牧牛馬,也養羊和豬,大部分的男人都是要打獵的。
他們也織布、染布,還翻過山與另一邊的人貿易。他們這寨子裡什麼作坊都隻有一個,甚至沒有商鋪,隻有偶爾與山下的交換。又有圩,一個月才往大寨裡做一次交換,為期三天。
也說了這個寨子這一支也聽阿蘇家的管,在很久很久之前與阿蘇家也是親戚。
至于索甯家,雖然是同族,但是兩家互相看起來是極其不順眼的,年年打月月打,打起來的時候不互相抓了放血祭天就不錯了,沒什麼同族之情的。
奇霞族與利基族的地盤雖然有個相對的位置,但也是犬牙交錯的,這也與他們祖上的互相攻伐有關。當然,現在也還是互相打。等等。
祝纓一邊跟他們說話,一邊順手扯了些地縫裡的草莖,草莖在修長的指頭上繞來繞去,不多會兒,她就扔了隻螞蚱給那個跑掉又跑回來的小孩兒玩了。
她也與他們聊天,說:“我們那兒一個月有三次圩,我小時候最愛逛了,也不買,就看。他們可煩我了。”
看到阿蘇洞主來,人們都站起來避讓,祝纓也拍拍屁股站起來:“你這裡可真好啊,他們好像都不會煩惱。”
阿蘇洞主道:“他們把煩惱的事情都讓給我了。”
祝纓看到剛才還與她聊天的人都快散光了,知道今天也就到此為止了,她笑笑,問:“明天還是一早趕路嗎?”
“當然。”
“好!”
…………
第二天,山裡卻下起了小雨,濕氣漸大又變成了霧,群山都漫在了霧裡。
阿蘇洞主将趙蘇叫了過去,問道:“這樣的天氣你義父還能走路嗎?”
趙蘇道:“他一定會趕路的。”
那邊祝纓也擔心阿蘇洞主的身體是否适合趕路,雖然頭一天說好了,她這一天依舊是派了人去問阿蘇洞主是否需要休息。
阿蘇洞主對趙蘇道:“他真與山下旁的官兒不一樣。”阿蘇洞主年輕時也與官員打過交道,那些人不要說想去他的寨子裡了,連臨近的地方都輕易不會去,哪怕是騙了他阿爸去燒死的時候,酒宴也是設在山下讓他們這些首領下山去。
冒雨進山的事情就更是不要提了。
趙蘇沉默不語,他夾在義父和舅舅中間實在不知道能說什麼。
祝纓穿上油衣,見阿蘇洞主和那位樹兄身上也有油衣。再看阿蘇洞主的随從們,都穿的是蓑衣,她這邊的随從也多穿蓑衣。看到人人都有遮雨的工具,祝纓收回目光。
趙蘇也是穿的油衣,跟在祝纓身邊,道:“雨天山路難行,馬蹄易滑。”
祝纓道:“我省得,實在難行時就下馬步行便是。你舅舅的身體還吃得消嗎?”
趙蘇道:“舅舅上了年紀了,不如早些回寨子裡休息。他近來已很少出寨子了,是很想與義父交好的。他……唉,義父去寨子裡見了我幾位表哥就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着急了。”說着,一臉的苦笑。
祝纓道:“與我猜得差不多。不要苦着臉,不問你一定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