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昌又跑了出去,不多時,跟着侯五兩個人一道過來。祝纓沒擡頭,問道:“被纏上了?”
侯五道:“大人,小人驚了他們,差使乞寬限兩日吧。”
祝纓放下筆,問道:“怎麼說?”
侯五懷裡抱着兩匹布,手上勾着一吊錢。他橫了一曹昌一眼,低聲道:“小人奉命去那家探聽些消息,不合被潑了一身水,倒叫他們家人認出來了。小人本以為不是什麼大事,沒想到那家大郎竟拿了禮物要尋小人賠禮。小人出門不多遠就與他撞上了,路上争執不好看,隻得将他帶過來說話。小曹一來說話,他們丢下東西就跑,小人還不及去歸還……”
他說着,展示了自己抱着的一堆東西。
祝纓道:“他送的,你就收下。先歇歇吧,晚上吃羊肉。”
“是。”
因項大郎向侯五緻歉這一件事,倒耽誤了侯五接着打聽項家消息的差使,侯五有些心急,晚間又吃了一肚子羊肉,愈發覺得這差使得加緊辦。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身,想去項家鋪子邊兒上轉悠打聽一下。
才出衙門便遇到一個小差役,見到了他便将他扯過去:“侯老叔,有件事兒得勞煩您老代向大人禀告一聲。”
“什麼事?你去找小吳……哦……”
小差役陪笑道:“這事兒還得您老才能辦妥呢。就城外那幾具屍首,頭都要爛掉下來了。”
侯五道:“唔,這倒是件事兒了,我去說。”
他又折了回來,向祝纓彙報:“大人,剛才外面來報,城外示衆的幾個賊人屍身已腐,萬一頭爛掉了下來叫手欠的拾了去,又要煩人了。”
一旁關丞聽了,也說:“既已警告賊人,還是收斂了為好。”
祝纓道:“也罷,就收葬了吧。唔,一同去看看吧,也算有始有終。”
一行人先去城外,侯五想了一下,就不跟随,趁着縣城裡的人圍觀、尾随祝纓出城看熱鬧,他往項家鋪子打聽去了。
祝纓到了城外,遠遠擡頭一看,福祿縣地氣炎熱潮濕,這幾具屍體圍了不少蚊蠅之類,腦袋要掉不掉的,幸虧是勾着琵琶骨吊起來的,不然這脖子早叫墜斷了。
祝纓先不下令解下屍體,她見已圍随了不少人,先安撫百姓:“以後但有賊人犯案,我必不輕饒!”
百姓一陣歡呼,祝纓又說:“凡在福祿縣犯事的,都不可心存僥幸!”
百姓們又是一陣應和。
祝纓這才說:“放下來吧。”
幾口薄皮棺材,将屍首一裝,都往城外亂葬崗裡胡亂一埋。圍觀的也有跟着棺材走去看埋棺材的,也有圍着祝纓笑着看的。祝纓笑道:“我有什麼好看的?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吧!橘子快要上市了呢。”
圍觀的人也笑道:“還差幾天呢!”也有人說:“您這幾天都不出來了,好容易出來了,多看兩眼。”
一片快活。
祝纓與他們閑搭些話,在城外看一回麥田,人也漸漸散了。祝纓看了一回麥子,原路返回縣城,卻見之前示衆的高台架子不遠處站着兩個人。看到她來,兩人直直地站着,也不避讓,也不迎上前。
手下衙役喝一聲:“什麼人?”
祝纓道:“你們去看看,将他們請過來。恐怕有事。”
兩人也跟着衙役上前了,不用祝纓親自問,衙役已喝問他們的身份。兩人一男一女,男子年紀稍長,女子約摸十五、六歲的模樣,臉上還帶一點點孩童的圓潤,身形已近成人了,看起來身材很結實、行動利落。
二人報上姓名,男子自稱“項樂”,女子名叫“項安”。祝纓道:“項豪是你們什麼人?”
項樂大聲道:“正是家父!”他個頭不算高,卻帶一點剽勇之氣,膚色微黑,袖口和褲腳都紮的很緊,不像是個養尊處優的小少爺倒有點江湖遊俠的模樣。
祝纓點點頭,項豪就被阿渾的殺手刺殺的商人,祝纓讓侯五去的就是項家,看來他們就是與兄長争執,認準了阿渾才是真兇的一對小兄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