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董、薛二人見他也有酒了,不好在這個時候勸,都搖頭歎息。兩人商量了一回,定了一計:拖!
拖到他發現本州官員沒一個省油的燈,讓他沒心情想别的就行了。
董先生道:“能行麼?”
薛先生道:“咱們這位大人腦子是有的,就是不常使,以緻常以為他沒有。比起那些油鹽不進的,也不算難弄。”
董先生聽了一笑。
…………
薛、董二人定計之後便将此事瞞了下來,囑咐在場的人不要宣揚,為此,薛先生一大早又跑到了驿站請祝纓也代為保密。
祝纓道:“我明白。”
薛先生又問祝纓一些州城官員的事情,祝纓攤攤手說:“我人不在裡,知道得也有限,且與人相處是要随機應變的,不敢亂講。”
薛先生看她這樣難纏,突然覺得冷雲可愛極了。
祝纓自己去刺史府,旁人就各散去逛街,她将侯五、項安派給家裡那三口,自己帶着小吳、項樂、曹昌去見冷雲。
見了冷雲的面,她不提同鄉會館的事兒,不等冷雲開口,她先提到種植宿麥。
冷雲馬上坐正了,道:“我正要與你說這個事呢!如今我已交割完畢,戶口田簿盡在我手,現在你可以調閱,總不能說不知道數目不好說了吧?”
祝纓道:“正要講這件事呢。”
冷雲全神貫注地聽着,祝纓先說了自己的經驗:“我從公廨田開始種的,民以食為天,因為重要才要以穩定為第一要務,不敢輕易改變。須誘之以利。隻要讓他農夫看到了成果,他們自然是願意的。我種出麥子收成還行,再召集鄉紳商議,他們就沒有拒絕的了。從公廨田開始種,還有一樣好處——自己從頭看到了尾,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以後底下就不好欺瞞。”
冷雲道:“唉,沒想到辦個事兒這麼累!我在京城從不覺得。”
“那是當然的啦,當年大理寺上下才幾百口子?處得久了,哪個人都認得。現在一州一縣,多少人呢?又能認識幾個人?人一多事情就多,累是累。不過您看,現在沒人盯着,也自在。”
冷雲一撇嘴:“你小子又說巧話哄我了!自在個屁!賬都有虧空了!”一提到虧空,他就有點焦慮。
“您以前又不是沒見過這樣的事兒,比這兒嚴重百倍的都有!”
“嚴重百倍的?那我是在大理寺裡看到的,都下獄了!”冷雲說。
不好哄了啊,祝纓索性就不哄了,問道:“大人盤過公廨田有多少了麼?”
說到這個冷雲又要生氣了,因為魯刺史也挺能幹的,除了從前任手上接管的,他在任期間又陸續添置了一些公廨田。在魯刺史卸任、冷雲還未到期間,被人侵吞了一些。好在董先生盤賬發現了不對——他盤了曆年的收入,發現這租子收入除以收租的比例,與賬上的田畝數合不上!
經手人卻一口咬定:“就這麼多,朝廷定的就這些畝數。”
冷雲起初不覺,等到董先生給他解釋了他才明白。
朝廷給各級官府都配有公廨田,數目也有定額,但與所有的政策一樣,執行的時候都會與規定有偏差,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冷雲以前萬事不操心的,經董先生提醒才想起來:對啊!祝纓在大理寺的時候也有添置産業的。蘇匡犯事,也是個侵吞倒賣的罪名。
類似的事情林林總總的,總有一些。
祝纓又聽冷雲講了一些,總懷疑魯刺史留下來的人精裡已經有人嗅出了冷雲的憨氣。
她等冷雲講完,說:“莫氣,不是追回了麼?不如今年南府與州城都從公廨田種起,如何?這樣開頭數目不大,也能顧得過來。”
冷雲道:“可以。”
祝纓以前最擔心的是宿麥的推廣會在州裡受到魯刺史刁難,現在反而擔心冷雲會冒進。先讓冷雲自己盯着種田試試,知道艱辛有點數之後才不至于想要一年之間把宿麥種遍全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