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第6頁)

  如果在大理寺,說這案子交給祝纓管了,底下各州縣涉案的,她都能去交涉。現在她是福祿縣令,原則上她隻有本縣的管轄權,雖然是民政軍政等等都能管,但是僅限于本縣。

  到人家思城縣,有案子都很勉強,否則常校尉帶人到福祿縣來抓拿逃犯而不通知她,她也不能那麼理直氣壯給人臉色看。

  冷雲一拍額頭:“我都要忘了還有這事兒了。”

  這個好辦,他把官印随身帶着,從腰間解下绶帶。祝纓又向他解釋了自己現在辦的就是黃十二郎的案子,但是看眼前這個情況,可能需要更大一點的授權,比如黃十二郎這些隐田隐戶的統計,如果思城縣有人包庇,那她就不能用當地的人,得從異地調人。再有,如果本地有人與黃十二郎勾結,需要拿這些人來訊問。

  她将自己需要的授權一一給冷雲說明,一條一條列了出來:“除此而外,下官不用别的。”

  冷雲聽得明白,擡手蓋了個印,指令祝纓來負責此事。

  祝纓有了他的允許,讓冷雲第一次真正見識到了她是怎麼幹活的。以往在大理寺的時候,冷雲可不曾有這樣的體驗。

  祝纓随手寫寫畫畫一些文書,守宅子、清理宅子的證據、調兵調人、調南府那位上司帶幫手與南府的守軍帶兵過來。又請示冷雲給董先生那裡去一消息,讓董先生也有所準備——核賬。

  再抽空讓丁校尉派人去福祿縣調顧同等縣學生、莫主簿等縣衙官吏過來。同時讓花姐帶一半的女典獄過來,讓小江留在福祿縣,留意李福姐等人的動靜。

  又命項樂先粗略地整理一下黃家的賬冊,祝纓也不能一時将這些都看完,隻能抽檢幾本最主要的。項樂家是商人,多少懂兒,讓他歸個類,列個單子,接下來再細看。她讓項樂着重盤一盤黃家賬上現在的存糧有多少。

  她還沒忘了派人拿了冷雲的印鑒,将裘縣令和常校尉給請過來。口氣是十分認真的“請”,而非問責。

  還有給朝廷的奏章,現在就得開始有個想法了。不能等案子審完了再現寫,現在就是在積累寫作的素材。哪怕讓刺史府的筆杆子代筆,也得給他們提供材料,到時候再現刨可來不及。

  雖然冷雲給了她授權,她每一項寫好發出之前都讓冷雲看一看,讓冷雲自己去蓋章。

  冷雲看得眼花缭亂,手上提着個印上翻、下戳、下一件,不時問:“盤什麼存糧?”

  “今年這樣一件大事思城縣必然震動,離秋天不太遠了,到時候收成不好,百姓過不下去就要生出事來,得讓百姓們有口糧。租賦如果不能如數上繳也耽誤您的考核。又有扯出案中案,您在外面的時間比預計的久,花費也變多了。得預留個後手,有進項補這幾項,這個就是了。”

  冷雲點頭,又指着給問:“對這個廢物還要這麼客氣麼?”

  祝纓道:“他過來外面就群龍無首了,省得有人給他出歪主意,再誤人誤己。一旦沒了頭領,再處分下面的人也更容易些。”

  冷雲道:“好!”

  令都下完了,祝纓再請冷雲去休息,冷雲仍然說不用。祝纓想了一下,從抄來往來賬目來翻出兩本給他看着解悶。冷雲不大懂賬目,但是看得懂上面寫的“某年月日,因某事給某吏财物若幹”的字樣。黃十二郎賬上單有一筆支出是用來行賄的,這個行賄不是像正常的年節給官府送禮,而是特别列明的支出。

  他按月給縣衙一筆支出,補貼縣衙上下的生活。這事兒跟祝纓在大理寺、福祿縣幹的相仿,但是祝纓是管事兒的官員,如果類比的話,思城縣幹這個事兒的應該是裘縣令。從賬上看起來,這事兒裘縣令僅止于知道,錢糧都是黃十二郎每月派個管事給縣衙送過去的。一個縣衙,領錢糧的其實沒多少人,黃十二郎倒是出得起這個錢。

  冷雲越看越氣,罵裘縣令:“真是個死人!這都不管!”

  …………——

  裘縣令當然不是死人,他的動作還是很快的。

  事發突然,黃家莊園很是亂了一陣,大管事被丁校尉殺了,青壯莊客一哄而散。聽說黃十二郎死了,莊上不少人扶老攜幼地跑了,還有許多人則留了下來,惴惴地、又帶點希望地等待天明。

  跑掉的人裡有沒成算亂七八糟的,也有心知肚裡的。亂七八糟的第二天看沒事兒,又跑回來了。心知肚明者連夜奔逃到,天亮開城門之後才跑到縣城,一口氣沒歇跑去縣衙報案:“我們家遭強人打劫了!”

  衙役正捧着早點才啃兩口,含糊地道:“什麼打劫?喘口氣,慢慢說。”

  報信人道:“慢不得!他們幾百号人呢!都抄着家什!”

  衙役想翻白眼,幹這份兒差二十年了,他見識過太多無知鄉民的誇張了……等等!

  衙役手上的早點掉到了地上:“你不是黃家的人嗎?!”

  “是啊!”

  衙役心裡一突,突然就感覺不餓了,将早點一扔:“你仔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