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仙姑道:“我不是問你這個!我問你花兒姐什麼時候能回來啊?哎喲,她一個女人家,你給她弄到那裡去幹什麼?我不挂心呐?你幹娘走的時候就挂心她。你……”
“有項安陪着呢,我又安排了典獄伴着。那宅子裡的女眷得她看一看。”
“那我不管,你盡早給她接過來。她跟你不一樣,你糙,她不行。”
“知道了。”
小江看着張仙姑不放心的樣子,說:“大人,要不我去換她回來。”
張仙姑道:“那不好吧?”她看了一眼小江的腳,覺得這樣不行。
祝纓道:“換什麼換?不嫌煩?過兩天我還過去呢。哎,不說了,裘縣令還等着我去審呢。趕緊吃飯,今天夜審。”
張仙姑吃了一驚:“你現在還能審縣令了?”在大理寺的時候,再大的官兒祝纓也經過手,甚至坑過丞相。到了福祿縣,她就隻能管本縣比她小的官兒了。
祝纓道:“冷大人下的令。”
“哦哦,那吃飯。”
祝纓吃飯一向很快,她放下碗筷的時候小江、祁小娘子還沒吃到一半,張仙姑年紀漸大,胃口不如以前吃得也慢些,隻有江舟快吃完了。祝纓道:“你們慢慢吃……”
曹昌在二門上說:“大人,林翁求見。”
祝纓一擦嘴:“我去見他,你們慢慢吃。”
林翁是帶着老婆和女兒直接到後衙來讨情的,林八郎被調到思城縣參與了對黃十二郎的清算,這讓林翁覺得自己還有一點希望。女婿雖然判了,但是想請祝纓高擡貴手還把黃家留給他女兒。一家三口商議了一回,林氏道:“我早說,我情願貼錢發嫁了福姐,就是那個千殺刀的不肯!現在可好!如今他在牢裡做不得主,我反而方便了。我情願給李家五十貫,将這案子早早結了。将家裡門上的封皮揭了好過日子。”
林翁覺得這事可行。他打探得知思城縣的官吏也被抓了,暗想:這是當官的人之間在争鬥,女婿隻是池魚,倒還能開脫。
其時偏僻地方的百姓無論貧富對許多事都不是很了解,思城縣的鄉民間哪怕進過“仿官樣”也不知道這是犯法的。李大不知道“私設公堂”是個什麼罪過,實際上所有的鄉民都不懂怎麼利用這個,否則早早找個人——比如魯刺史——告了,黃十二郎早死在魯刺史手裡了。
他們既不知道,祝纓那邊也沒有宣揚這一條訊息,無人覺得重要也就無人說嘴,隻說黃十二郎什麼大鬥進小半出、欺男霸女的事兒去了,林翁也就沒想私設公堂的罪過。這些個事兒,就算判黃十二死刑,也不至于抄家的。
林翁今天看審,覺得封賬可能就是為了查證據。現在把人判了,黃家有錢,出些錢死刑也能改判流刑。認罰認栽減輕罪過,趕緊結案,好好過日子。上頭神仙打架,愛怎麼打怎麼打。
一家三口抱着這樣的心,跑過來找祝纓了。
祝纓在書房坐下,一家三口進來就跪下了。
祝纓道:“這是做什麼?”
林翁道:“求大人憐憫。”
“想和離?也行,你遞狀子,我判。你的嫁妝一文不少拉回來。”
祝纓知道這位林氏在黃家也未必就全是個大善人,不過一個女子,嫁了黃十二郎,她能做個什麼主?林氏已算是腦子清楚的了,祝纓無意為難,也不想跟本縣的鄉紳這裡太苛刻。
林家三口不磕頭了,仰臉看着她,十分吃驚:“大、大人?不、不是……”
祝纓道:“那麼個東西,還舍不得呢?”
林氏道:“妾已嫁了他……”
“所以說和離啊。”黃十二郎的案子還沒完,祝纓不能透露内情給她,卻還是希望林氏趁早跟黃十二郎離婚算完。這事兒她還是能做主的。
林氏還是叩道:“那豈不無情無義?還請大人憐憫。”
祝纓對林翁道:“你怎麼說?”
林翁福至心靈,道:“不知小婿這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