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一路吃了三份米糕,喝了兩次柘漿,路過一家臘味鋪子的時候被聞訊而來的顧同給找到了。
祝纓道:“你不是回家去了嗎?不多陪陪家裡人?”顧同近來一直伴在她身邊,跟着北上南下的,很少回顧家。這次到了福祿縣,她特意給了顧同幾天假,讓他好好回家團聚。項安也被她打發回家住幾天,她現在身邊也沒帶什麼人,就自己逛。
顧同道:“正跟他們打牌呢,輸得好慘!正好,他們有人說,府衙那兒來人見老師,我就借口打聽逃了出來。”
祝纓道:“小賭怡情,不要成瘾才好。”
“嘿嘿,也沒那個錢輸。”
“你沒錢了?都花哪兒了?”
“錢是有的,輸的錢就沒有了。”顧同笑嘻嘻的,很自然地接過了祝纓手上的一堆零碎。
祝纓提着酒葫蘆,将零散的交給他,道:“消息挺快。”
“縣城這麼小呢,什麼都瞞不住。哪家有個什麼事,沒幾天,半個縣城都知道了。您回來,他們都看着您呢。”
兩人一面說一面回到了清風樓,東西放下,顧同就問:“老師,府裡沒事吧?”
祝纓道:“能有什麼事兒?”
顧同不再問,見祝纓吩咐了将酒葫蘆收了,他就坐在一邊拆零食吃:“好久沒吃到了,等回程的時候再多買點兒帶回去吧,錘子石頭倆小子也是愛吃東西的時候。”
“行。”
師生二人現在都比較閑,秋收雖然開始了,祝纓現在沒有直轄的地方要她管,即便管,沒有一開始就直接插手的,總得有個由頭。兩人就坐在桌子邊吃零食,一會兒連丁貴等人都叫過來,很快她花了一百五十六文買來的各種零食都被吃了個精光。
顧同道:“我再去買點兒。”
丁貴道:“哪用小郎君?我去就行!”
顧同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是外鄉人,要被騙的。”
“啊?”丁貴看了看祝纓,“大人管過的地方,又那麼的熱情,怎麼會……”
顧同嘲笑道:“能有優待的隻有老師,頂多再算上家裡的那三口,杜大姐上街都得自己講價。我過去,也不過是知道哪家東西好吃,認得路。你?不宰你宰誰?再實誠的商家也是要養家糊口賺些錢的!”
福祿縣之民風淳樸,也是因人而異的。以往一些路邊挑擔賣自家零碎、自家菜蔬之類的小販,賬都算不清爽,遇着個心眼兒不好的往往會被買家占便宜。這二年,小販們不容易被騙了。這些坐在路邊的鄉下人,并不全指望這個吃飯,主業還是種地。街邊的商家就不一樣了,人家靠這個養家的。免不得耍點心眼。
祝纓道:“這兒要是個大同世界,還要捕盜、大牢做什麼?他們心裡向着我是真,尋常人哄不了我也是真。想事兒的時候别一根筋。民風之淳樸與朝廷賦稅之人口、田地一樣,都是要不時維護的。叫他去,他也是個小财主,今天就吃他的大戶了。”
“大戶算不上,略盡地主之誼是應該的。學生這就去買些來,管叫人人都吃上。”
丁貴道:“小郎君出錢了,那小人也跟着去出點力。幫着拿東西。”
他們兩人出去了一圈兒,顧同買了五百餘錢的種種吃食,往路邊借了輛車丁貴趕着車跟他回來了。路上,顧同問丁貴:“府衙裡來人了?”
“是啊,新來的司法佐過來訴苦呢!我瞧着不太好,怕不是想戳着大人出頭為難章司馬吧?”
顧同問道:“怎麼說的?”
丁貴一五一十将司法佐哭訴的内容都說了出來,顧同先罵一句:“還敢背後編排老師!”然後又疑慮,“不應該呀。老師對我講解過,咱們這位新司馬路子正、升得快,不應該是這樣的作派。這是為什麼呢?”
“害!怕不是一分的錯處被他們說到十分。”
“章司馬才到幾天呢?就這麼能激起義憤了?”
丁貴笑道:“這個小人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