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問蘇鳴鸾:“你想好了?”
蘇鳴鸾道:“義父,阿蘇縣裡都是些什麼樣的人呢?”
“大部是你的族人吧?”
“是。”阿蘇縣絕大部分的人都是阿蘇家的,夾雜少量的瑛族其他家,以及更少量的其他族的人。再就是零星一點因為種種原因從山下逃到山裡的。
蘇鳴鸾道:“如果隻是刀耕火種,互相殘殺、祭祀,驅使奴隸,現在這樣的生活是可以維系的。想要更好一些,不提什麼‘教化’‘參與朝政’,哪怕隻是為了将家族管得好一些,識字、記賬、下令、安排各人做各人的事,都是應該學的。隻要想讓寨子更壯大,就得比先人做得更好,它就會越像一個官府。寨子裡哪怕是懂得最多的巫師,也沒有山下一個傻博士能教給人的多!小妹她得認字、學算數、會寫文章,會管事!”
“離開故土太久,就會不谙當地情況,血脈上,她是族人,心裡,恐怕不容易被接受。”
蘇鳴鸾堅定地道:“總要有所取舍的!做人的道理學好了,回來以後縱使艱難些,也能站住腳。再說了,還有我呢!義父也不是福祿縣的人,這裡的人多麼的愛戴您!您也不是生在寨子裡,阿爸阿媽和我,都願意相信你,我願意把孩子交給你。事情做得怎麼樣還要看人。”
祝纓道:“誇得我太厲害啦。”
“都是實話。”蘇鳴鸾說。
祝纓道:“這麼小離開家,生病、想家乃至于發生危險,你都不在她身邊。”
“那都是小事,我要給她最好的,她就得自己也吃苦頭。”
祝纓看着這個小孩子,這孩子長得很漂亮,一雙眼睛裡透着絲野性。祝纓問道:“你阿媽就要讓你随我走啦,你怕不怕?”
“不怕!”小妹響亮地回答。
“嗯?”
小姑娘笑的時候小鼻子先往上一皺,然後整張臉都爛燦了起來:“我不怕。”
蘇鳴鸾道:“我給她準備了幾個人,還請義父收留。”她給女兒配了四個仆人,一男一女兩個成年的,再有兩個女孩子與小妹的年紀相仿。無論男仆還是女仆,面目都比較端正。他們能夠說比較簡單的方言。小妹也能說一點簡單的方言,蘇鳴鸾道:“教了她一點兒,我總是忙,無法教太多。不能耽誤下去了,到了我這個年紀再開始學就晚了。”
祝纓道:“不能小妹小妹地叫吧?她總得有個名字。”
蘇鳴鸾道:“我給她起了個名字,叫蘇喆,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隻要不是什麼惡名,有什麼不合适的?哪個哲?”
蘇鳴鸾道:“雙吉。”
“那倒不錯。意思也很好。”
“義父答應我了?”
祝纓點點頭:“答應了。”這孩子到她這裡,甚至有點“質子”的味道。“質子”的生活是很難的,一個弄不好就兩頭不是人。
蘇鳴鸾又讓女兒拜見祝纓,小姑娘之前顯然是演練過的,也作揖,動作似模似樣。張口便是:“拜見阿翁!”
祝纓噎了一下,道:“好。來!”
她解下了身上的玉佩給了蘇喆:“這個當見面禮啦。”
蘇喆道:“咱們見過的,阿翁給過見面禮了。”
“那就再給一次。”
小姑娘接了玉佩,往自己的小腰帶上系,她的手指很靈活,三兩下就給玉佩系腰上了。
蘇鳴鸾道:“她也會寫幾個字了,識字歌已背全了,上面的字還沒認全。”
祝纓道:“是個聰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