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女人都有點不安甯,第二天早早起來,等着章司馬能不能抓着狐仙。
豈料章司馬加了半夜的班,将那丫環打得稀爛,手指也夾破了。丫環也是嘴嚴,隻字不說,最後竟罵起章司馬:“你這狗官!隻會欺負良善!”
章司馬氣得不行,如果不是有當值的司法佐攔着,這丫環怕要被他打死了。
更要命的是,荊綱又登門了,他是代本地的士紳們來向祝纓請命,說:“大人,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再不速決,恐怕……”
祝纓道:“他們倒是熱心腸。”
荊綱苦笑道:“都是一方鄉親,從沒見過這樣的事兒,如今又累日不決。下官說句不能在外面說的話,司馬先前也叫他們吃了苦頭,他們很怕司馬老毛病又犯了。”
祝纓道:“再給司馬幾天,他……”
兩人正說着話,府門外的喧嘩聲大了起來,有人驚聲尖叫:“死人啦!”
祝纓與荊綱一同出去看時,隻見一個婦人額角染血被人圍在中間。祝纓認得這是方家小娘子的母親,府衙前人人竊竊私語,方家人跪在祝纓面前,求她做主。
祝纓忙命人先救治她,又請花姐過來看看,好歹沒用再叫小江。方家人求她做主,把自己女兒給放過來,并且說:“甯願給了‘狐仙’,再也不沾府衙了。”
祝纓道:“何必說這樣的話?鬼怪之說,本就是無稽之談,你們是太關心女兒了才這樣的。孩子你們先領回去,好好将養,母女倆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别再讓她獨個兒和外人在一處了。”
她殷殷囑托,又命将主仆二人都給放了。
章司馬在衙内也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心下暗怒,猜着是富戶們借機生事,又借着一個本府出去的外任官員的嘴來說話,再堵着衙門口把知府給請了出來。這事與别人不相幹,就是與他為難!
再給他幾天時間,他必能查出真相來!然而府衙外面已經被許多人圍了起來,都要給個說法了。此時外面謠言又是一變,開始變成“章司馬假公濟私,将好人家女兒拿到牢裡,也不知道要幹什麼”。
章司馬無奈,隻得暫時将這一對年輕的姑娘放了。
外面的人看着丫環被打得皮開肉綻,方小娘子吓得花容失色,都是一陣歎息:這個司馬,是真的狠啊!
方家人一個勁兒地磕頭,口裡直管祝纓叫:“青天。”
祝纓趕緊命人把他們都扶起來,先放到驿館裡安置,她也猜着了這背後得是有人煽風點火。事情發展得太快了!她和章司馬在本地顯然已經有了點兒“民怨”,可即便是章司馬,也不過猛了那麼一陣兒,不至于弄成這麼個星火燎原的樣子。
要是能被這群人架到火上烤就不是她了,趕緊把要捧她的人都“請”去歇息了,再宣布:“都散了吧,府衙會給百姓一個交代的。誰要趁機生事,我必不饒他!”
下面唯唯,人潮漸漸散去。
祝纓轉回衙内,章司馬正等在她的簽押房内,見到她,便說:“大人,就差一點兒了。”
祝纓道:“知道。”
“這群劣紳!打他們沒打錯!”
“老章,你緩口氣,氣壞了自己無人替。”她将方家遞的狀子交給了章司馬,“這個就别留檔了。”
“大人!”
祝纓道:“我與司馬想的一樣,應該是個男人,丫環也應該知道。不過情勢所迫,隻好暫時以退為進。司馬稍安毋躁,咱們再想想,怎麼抓。隻要是狐狸,總能揪着它的尾巴。”
章司馬道:“下官慚愧。”
祝纓道:“歇一歇,興許就有主意了。”
章司馬沉重地點了點頭,拱拱手,将那張狀子塞進了袖子裡:“下官想告假幾天。”
祝纓道:“這就避了?”
“我要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