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哪裡。”
再往裡走,祝纓越發覺得奇怪了,庭院裡冷雲喜歡的幾株花樹不見了,地上幾個大坑。到了花廳,冷雲不坐着了,一身便服正在屋子裡踱步。
看到祝纓,他招了招手:“來來來,咱們聊會兒。”
祝纓問道:“大人要搬家?”
冷雲咧咧嘴,樂了:“上回不是跟你說了麼?我要回去了。”現在進京,将考核完成就過年了,過完年,他這刺史就幹了三整年了!此時不跑,難道要再幹三年?
他說:“你的主意真不錯!我才來幾天呀?竟多出這麼多的東西來!還真得早早地收拾!已裝了一批,押船運回去了。今年我親押送自貢糧入京,走了就不回來了。你來看看,我這裡你還有什麼喜歡的,都給你。别便宜了不知道下一個誰,更不該便宜他們。”
他說的他們,應該是别駕、長史之類。
祝纓微愣了一下,冷雲可謂雷厲風行,這麼個動作難怪衙役們也松懈了。估計州城有點腦子的都能猜着幾分了。怪不得呢……
祝纓笑道:“我沒什麼要的。”
“又來!”冷雲說,“你呀就是對自己太不上心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也不讨房妻,也不納個妾伺候起居……”
他絮絮叨叨的,竟有了一點當年在大理寺時的架式,祝纓含笑聽着,等他念叨完了,才說:“大人,您回京了做什麼呢?都有安排麼?總不能賦閑在家吧?那在府裡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君侯又要念叨啦。”
冷雲抽了一口冷氣,嘴硬地說:“我自有辦法。”找外婆呗。至于賦閑,閑着歇兩個月也沒什麼。
祝纓又問:“今年的宿麥您不管了?州裡還沒全種好呢。”
冷雲一撇嘴:“我走之前能看得到他們播種,收獲的事兒就便宜他們啦。”他已得了表彰了,就是幹得不錯了,總不能讓他一直在這兒種地吧?
冷雲越說越多,祝纓冷靜地聽他說完,一字也不提自己與各族聯絡的事情,連阿蘇縣、塔郎縣今年的稅賦也都繳過來的事兒都不提醒冷雲。冷雲記得起來就記,記不起來,她也拿到倉督寫的收條了。
冷雲待她倒有幾分真心,道:“新刺史要是不好,你就寫信給我。”
“好。”祝纓先答應下了,寫不寫就看她的心情了。
“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回去喲!才升了知府,再升也費勁。”他點評道。
祝纓依舊安靜,聽冷雲說了很多,又抱怨回了京城許多南方水果就不能吃到很新鮮的了之類。祝纓道:“我倒還能送些橘子給大人,可惜又不稀罕。”
祝纓陪冷雲說話,心裡隻有一個疑問:冷侯竟許你胡來?
不過那也是别人家的事,她自己且顧不過來,沒心思再管冷雲。以後她隻要方便的時候順手也給冷雲準備一份禮物,也就差不多了。
冷雲卻很熱情,祝纓不要,他就自己挑了好些東西給祝纓:“這個,好東西,要不是太大不好裝船,我都帶走了!還有這個、這個!你那家裡,太簡樸啦。自己不愛這些,也要對父母好些。”
他挑挑揀揀,除了一些在州城置辦的還将他從京城帶過來的東西也都留給了祝纓。什麼書籍紙張之類,他本來就不太喜歡讀書,也不知道為什麼帶了來,反正就帶來了。現在也不想帶回去了,統統都留給了祝纓。
都是好東西,一股腦都塞了過來。
别人進刺史府,是送禮,祝纓進刺史府也是送禮,不過她有回禮。刺史府的人精們不少看出來冷雲要走,見他送東西給祝纓,更是證實了心中的猜測,他們也笑着對祝纓說:“祝大人發财。”
祝纓道:“一起?”
“咱們可不比你。”他們笑。
自祝纓到福祿縣至今,刺史府的屬官們也換過一些了,老人知道她與魯刺史的舊事都不惹她。新人雖聽了一些故事,到底沒有親見,心裡總有一種:你靠山要走了,這是在假裝鎮定了吧?
祝纓看出來他們表情不對,也不去計較。
她先把東西帶回驿館讓項樂都收了,帶着項大郎等人去州城最大的佛寺裡去。
項大郎以為自己是來賣糖的,可沒有打算要布施!雖然替長官出錢是商人常做的事情,可這也太突然了吧?!錢沒帶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