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煉和祝石這一晚睡得稍有點不安穩,以前在張仙姑那兒,晚上時不時就有人來看他們。祝大會給好吃的、拿好玩兒的釣祝石,張仙姑和蔣寡婦有時候會送些熱茶熱水。到了這廂房,祝大是不讓過來了,晚上睡覺前的熱水有蔣寡婦給送了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從此,他們就住在了顧同原來住的院子的廂房裡。
第二天爬起來,丁貴他們那裡也給他們打了洗臉水,小吳又招呼他們倆一起吃個飯。吃完飯,小吳就急匆匆地跑到前衙去了,祁小娘子道:“你們倆該上課了吧?”
兩人到了書房,蘇喆等人已經到了,雙方仍然沒有産生多少友誼。但是蘇喆比較好奇,要搬家的居然是他們倆?是阿翁的學生?噫!也要跟顧叔叔一樣要他們做官嗎?她思考着這是個什麼意思,竟沒與他們吵架。祝石仍然懵懂,讓幹嘛就幹嘛,隻是不能與祝大一道玩耍,心中十分失落。心道:還是翁翁對我好,大人好生厲害。
唯祝煉心中似乎明白了一些,又有點迷茫,低頭抄寫那份功課的最後一遍。
…………——
兩個孩子并不知道,他這一搬家,就有幾個人将他們揣摩又揣摩。
小吳等人已是懷疑,這是要給他們定個名份了。以前給了個姓兒,這也是常見的,京城有點家底的人家裡揀了個孤兒,從小養着,忠仆。大家子撿着了一般也不這麼養,人家知根知底的世代仆人多。但是看祝大、張仙姑養的樣兒,又不太像。今天一看,那就差不多了。可能也是跟顧同相仿。
小吳心思飛轉,手上的活計卻不含糊,他抽了幾樣公文,與彭司士一起捧了到了簽押房奉給祝纓:“大人,番學的工程已做完了。賬在這兒。”彭司士也拿了自己的文書:“也支領工若幹。”
祝纓都拿來看了,番學與州學并不相近,州學的學生就是原本府學生,家境都是能供得起讀書人的,大部分不是赤貧。州學周圍便有些熱鬧,現拆遷了不劃算。番學是于城中另擇址而建,比着州學的大小,規制。也有學堂、宿舍之類。
祝纓問道:“選來住這兒的人呢?”
小吳忙說:“都安頓好了,也有另給地建房的,也有給錢買房的。”
祝纓道:“幹的不錯。”提筆畫了個花押。
兩人捧着公文去歸檔,祝纓對小柳說:“去将仇文、蘇燈、朱紫請過來。”
小柳出門又撞着了一個熟人——驿站又來人了。
這回驿卒攜來的包裹稍大一些,進了門就說:“大人,今天的邸報,又有吏部行文,以及頒的告身、印鑒。”
牛金接了,一推小柳:“你去,我來。”
拿了一疊東西過來,将公文放一堆、物件放一堆。祝纓将吏部文書一打開,樂了——小江的告身到了。上面清楚地寫着“江騰”的名字。什麼祖宗三代也同花姐一樣,都是現編的。
祝纓再打開邸報,見上面并無什麼大事說明,對驿卒道:“知道了。”驿卒又遞上了張條子,告身、印鑒他送到了,刺史府這兒得給他簽字畫押。
祝纓簽完,驿卒沒見着要授官的人,心道:可惜了,讨不着這份喜錢了。
祝纓道:“你是屬喜鵲的呀!”拉開抽屜抓了一把錢。
驿卒眉花眼笑:“多謝大人!大人平步青雲!”
祝纓道:“這就平步青雲了?再多點兒可怎麼是好?”
“萬代公侯。”驿卒脫口而出。
牛金道:“你快回去吧,再聊下去,你們驿丞又要揪你耳朵了。”拖着驿卒出門了。
回來就聽到祝纓對胡師姐說:“你去将小江叫過來吧。”
小江當時正在家裡眷抄一些之前寫的零碎筆記,聽了胡師姐的話,便說:“找我?有什麼事嗎?”
胡師姐但笑不語。
小江心下忐忑,跟着胡師姐很快到了刺史府,進了刺史府總覺得一路走來怪怪的。進了簽押房,就見祝纓将桌上的一堆東西往前一推:“它們是你的了。”
小江看那一堆東西的形狀就猜着了些什麼,深一腳淺一腳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到了桌前,顫抖着手伸了出來,不知道先拿哪一樣好了。她的雙手在空中一陣虛空摸索,一手一個,左手吃力地握着個印鑒,協助右手将告身拿起。
上面清楚地寫着她的名字——江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