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第5頁)

  “你年紀與我差不多,家資是我十倍百倍,令郎也能幹,你想歇早就能歇啦。”

  張興搖頭道:“今時不同往日了,自打來了個卞刺史,日子越發的緊了。”

  “怎麼說?”

  “先頭魯刺史,管得多,聚斂不重,因管得多,手下盤剝得也輕。冷刺史,雖收些孝敬,他不好下令折騰人。這個卞刺史,三天兩頭的折騰,又加稅……貸他的錢利又高……”張興也是一肚子的苦水。作為一個商人,大家心裡都有數,得給上頭孝敬,一層一層的都得拿錢喂。出點兒血,隻要能安穩賺錢,也行。

  最怕就是不但要你的錢,還要折騰你,讓你沒功夫賺錢的。

  煩死!

  孟氏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卞刺史還能幹幾年呢?熬走了,等下一個。”

  “但願!我這不得再找條新财路,好能接着熬下去麼?”

  張興在原籍不大敢說刺史壞話,到了鄰州就将一些不滿說出,說完了,輕松地回到了客棧,預備第二天返回。

  絨線鋪裡,何達問母親:“娘去番學看着怎樣?”

  孟氏道:“就我一個外頭的,别的都是些小娘子。”

  何娘子抱着孩子過來,看小丫頭收拾桌子,說:“那娘找個人就個伴兒去呗!娘子不是也有些朋友麼?誰個閑着些?一道去。”

  孟氏本身并不在意自己一個年長婦人混迹小姑娘堆裡學習的,不過兒媳婦說得對,有個伴兒也好有個幫襯的。她恰有一個适合的好友——未出閣時的街坊,王氏。

  王氏與她同年,不過人家運氣比她好,沒守寡,丈夫一直活到了現在。雖然丈夫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還不太會持家,好歹是個男人,他在家,沒人敢半夜在院子外頭鬼叫。年輕時讓挑水就挑水、讓劈柴就劈柴。除了劈完柴一地碎屑不收拾、挑完水灑濕了鞋面不在意,倒沒别的大行病。不嫖不賭,也肯出力養家。

  王氏也小有點聰明,也吃苦肯幹,養下一兒兩女。孩子比爹有出息,識字,會寫算,攢了點兒家業,兒子還當了個裡長,女兒也識兩個字,如今家裡也能有兩個幫工、雇一個丫環了。雖然不如何家富有,但也不算貧戶。

  孟氏越想越覺得滿意!

  就她了,換了别人,得給家裡做飯洗衣服帶孫子。王氏家家務不大用她親自動手了!縱有要幫忙的,也不會都要王氏來做。

  孟氏一拍桌子:“就她了!”

  ……——

  孟氏是個風風火火的婦人,說幹就幹。她第二天先進了番學,跟着小女學生們聽了半天的課,還有小女學生問她某字的發音,向她學說話。

  小女學生本就語言不通,兩下比劃了一陣,她們指某個字,她認得的就讀一下,居然溝通了下來。

  課間,她找到了花姐,繃着勁兒叫了一聲:“博士!”

  花姐問道:“可是功課上有什麼事兒?”

  孟氏道:“博士,咱們這學裡,旁人都是小學生,就我一個老貨,會不會給您招閑話?”

  花姐道:“并不會,誰要學,我就教。”

  “旁人也行?”孟氏又問,追加了一句,“跟我年紀差不多的,也識幾個字的。”

  花姐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隻要能學得下去。您身邊有幾個沒有病痛的?多個人學,能解些人的病痛也是好的。凡醫學生,也要随我看診的。你們學成了,也須看診。您雖不是番學裡的學生,但是寄讀于此,也該與我同行。”

  官學裡的醫學生就是如此,官學有官府撥款維持,他們也就成為歸官府管的“郎中”。也收取一些費用,但是不能拒絕看病——這一條具體分人,也有拿喬不理會普通病患的。

  孟氏道:“那敢情好!”

  她當天從番學裡一出來就跑去了好友王氏的家裡。王氏的夫家姓巫,兩進房子已有些舊了。

  王氏見她來,請她坐下,又叫女兒去倒茶招待。孟氏不客氣地說:“不用了!哎,你如今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