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第2頁)

  項安道:“好,我知道了。”

  收了帖子,四指并攏、指面一貼項漁伸過來的額頭,往外一推:“賊眉鼠眼的。”

  項漁扮了個鬼臉。

  項安道:“今天就是這樣了,等會兒他們出第一批糖,咱們拿一些回府裡。”

  …………

  第一天産量較少,項安取了一些帶回府裡,讓刺史府裡嘗鮮。

  他們都在兩老口的院子裡,就是俗稱“西院”的那個地方吃飯。每到飯點,這裡就顯得很熱鬧,人一說,各種話也多,老兩口這個時候就會很開心。

  今天,項安看到了仵作江娘子。項安一開始對她的身份定位是有些疑慮的,明眼人一看她與府中似有幹系,但是又沒個具體的名份。後來又有了一點風言風語,弄得她不得不搬出去另住。現在項安看她,就将她與祁泰、小吳看作一流,頗類“門生故吏”。隻不過這個門生故吏是個女的罷了。

  奇怪的是,與江娘子常在一處的小江娘子不見了。

  張仙姑也問:“哎?小丫呢?”

  祝纓道:“我給她派了趟差使。”

  “大冷的天。”張仙姑嘀咕了一聲。

  如果她再多問一句就能得到答案了,她偏又不問了。

  祝纓是派了江舟去王家村了。

  早上,她将王家村的殺妻縱火案給明示完了,犯人收押,等着京城複核完了行刑。苦主自然是要打發回家的,她召來了苦主和郭縣令,一是讓郭縣令稍作安頓。王家村還有旁的屋子,先安置一下,這個需要南平縣、至少是王家村的裡正之類協調。

  二是給了苦主們一個任務:“還有一個逃了的,你們若什麼時候發現他回來了,随時可以來報。”照她的估計,案子都判完了,心大一點的賊就能回來了。再仔細一點的,可能要等這幾個人押解執行了之後再回來——那也不會太久。

  讓李家村的人告密是很難的,那兒是人家的家族聚居之地,等閑不會出賣自己的宗親。專門派衙役盯着,時間又不确定,也不現實。唯王家村與李家村成仇人了,他們既有閑人,也有動力。

  這明明是一件王家村也比較樂意的事情,祝纓卻看到了其中有人臉色微變。她不動聲色,又問:“如何?”

  王家村的人答得參差不齊。

  祝纓打發走了他們,馬上就叫來了江舟:“你帶兩個人,悄悄地跟着他們去看看。”情況不太對。按說追責兇手應該是苦主樂意的,那這個表情就有意思了。祝纓派江舟跟過去,是因為江舟之前去過,無論是中途還是對村子都比較熟悉。

  江舟回自己的住處換了身衣服,将差役的号衣脫下,穿了一身灰布的男子衣衫。她的衣服不多,有一半是用來改裝的奇怪衣服,大部分是從當鋪裡低價買的破衣爛衫。将頭發一梳,頭上扣頂破帽子,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男子了。

  她沒帶人,獨自上路,不遠不近地綴着王家村的人。風将他們的話遠遠地傳過來,隐約聽着“又不是着落我們去拿賊”“是官府的事”“咱們不告官,過兩年就沒人再提了”“埋好了嗎?”“埋溝裡了”“回去趁早移一下”“回去都起個起個誓,誰也不許說出去”“路上别說”。

  江舟也跟着辦了幾年的案子了,祝纓在福祿縣的時候還教過衙役一些,她都用心記了筆記。到了南府之後諸般事務繁忙,這事兒就停下了,做了刺史之後更忙,完全沒機會提這個事。江舟卻不氣餒,應更蹭,有什麼差使就搶着接,有不會的,見縫插針往地問兩句。她吃準了祝纓對肯學的人尤其态度好,頗請教了一點門道。

  聽前面人這話,她就覺得不對勁,再想聽,王家村的人接下來一路都隻有罵李某。

  天擦黑,王家村的人進村了。江舟偷偷貓了進去。她的“武藝”用胡師姐的話來說就是個“三腳貓”,日常幹些粗活的緣故,力氣是有的,技巧僅有一點。吃苦耐勞夠了,打架,普通女人裡算非常能打的,對上男人就還算能跑脫。

  所以祝纓讓她再帶兩個幫手。

  江舟混了進去,看着王家村一陣的擾動,又是哭又是笑又是罵的。幾個苦主帶了兩貫錢回來,是祝纓自掏腰包給他們回來暫時安頓的。王家嶽父說:“大人已判了李家賠咱們的房子,攏共二十貫另三十石糧。着南平縣催收了,拿到了就請大夥兒吃酒酬謝。”

  村裡又是一陣議論,有人提議:“要是他們不給,咱們就親自去取!”很快得到了響應。

  然後是開始紮靈棚,準備辦葬事之類。

  江舟心裡算了一下,縱火燒了他們的房子的同時不但燒了家具,也将一些人存在家中的糧食給燒毀了許多。有這些罰賠能支持到春天宿麥收獲,餓不死人了。隻要他們酬謝父老的時候别花太多。

  她又等了一陣,見村裡沒了動靜,天黑了,她不敢在人家村裡亂蹿,于是又退了出來。她也不走遠,回憶着之前來過的時的情況,“溝裡”可能是村子不遠處的一處幹掉的溝渠。她就着初七還不很亮的月光,先到了溝邊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