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阿漁我帶走去見他爹,順便見一見京城。怎麼樣,缺了一個小幫手你會不會忙不過來?”
項安道:“他個猴子,走了省心,正好,我倒看中兩個小學徒,真個好,正想教一教。大人給的識字課本是真好使!算術口訣都不用單獨教了。”
兩人又聊幾句,祝纓讓項安去收拾好項漁,到時候一同啟程。項安卻沒告訴祝纓,她相中的小學徒是女孩子。
…………—
梧州在南方,糧食成熟得早,是最早上路的那一批。這次的隊伍尤其龐大,拖着一連串的糧車,車夫力役就是個大數目。
押送的糧草極多,先是大車接着數裡,到了碼頭裝船,又是一串的運糧船。祝纓等人住在一艘樓船上,各安排了房間,祝纓住得最高,水手等都住在下面的艙房裡。
蘇喆就靠着祝纓住着,睜眼就跟在祝纓身邊。祝纓笑道:“他們都去甲闆上看景了,你不去?”
“阿媽說,看阿翁辦事能學好多東西,好處說不出來,親自看就知道了,我同阿翁在一處。”
祝纓哭笑不得:“那我帶你看景去。”
蘇喆大為興奮:“我還沒坐過大船呢!隻在小河上剩過小船!”
甲闆上,郎睿跟他舅舅林風在一起,林風将他扛在肩膀上,郎睿拍着手:“高點兒,再高點兒!”林風兩手将他舉了起來!
他們都有自己的仆人,項漁都有一個小厮陪同。祝煉沒有自己名下的仆人,祝纓就讓丁貴照顧他。
他們糧收得早,船行得快,水手在祝纓的調度下比以往高效了許多,蘇喆一直在一旁看着、學着。祝纓并非事事忙碌,也帶她去甲闆透氣。
林風暈船,已經掄不動外甥了,搬了張躺椅在甲闆上,一邊金羽嘲笑他:“你再跳呀、跳呀……”
郎睿呼呼地在甲闆上跑,祝煉和項漁兩個人堵他。
一派歡樂。
三十天之後,船靠岸,再轉車運入糧倉。祝纓親自去辦交割,此處是朝廷在南方的存糧地。祝纓論品級比别的刺史要稍低一些,但是倉督一看她這個年紀,這個打扮,就猜她不是有後台,就是有本事,也不敢怠慢。
辦交割的時候,倉督冷眼看着,梧州的交割辦得比别的州都順利。一州一年隻交這一次,還是主官、副官輪流來,經驗較少。倉督一年要收幾十個地方的糧,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有的州,自己的糧車都會撞到一起,數目都點不清楚,秩序還要倉儲這裡來維持。
梧州的糧車,自己先點了數,或五或十,一組一組的整齊排隊。祝纓還給他們發了簽子,拿簽報數,完事兒到一邊還走得遠一些不堵道路。
倉督對她就尤其的客氣:“大人面生,但我看大人面相,将來必有大運氣。”
祝纓笑道:“借您吉言。”又問他的姓名籍貫等,并不以自己的品級而輕視倉督。
這裡的倉督品級已然不低,隻是不能與刺史比。倉督道:“不敢。”自言姓孫,是北方人,好久也沒能回家看一看了之類。祝纓道:“思鄉倒在其次,想親人是真的。要是能将親近的人接到身邊,也就沒那麼焦心了。”
“又怕老人不習慣,又怕耽誤孩子讀書。”
祝纓與他聊了一通,連他家養了兩條狗,其中一條是細犬都套出來了。交割完,拿了倉督這裡的收據,這趟活就算完成了。臨走前,祝纓又送他尺半長的匣子,倉督要推辭,祝纓道:“土産,在我手裡不算什麼。”說完,擺擺手,上馬走了。
倉督回家打開,發現裡面裝了一對糖塔,梧州!哎喲,怎麼忘了還有這茬了?那确實不算什麼,不過這刺史也是有心。
……
交割完,祝纓不走陸路,依舊是回運河水路。她們北上的時候,因為走在前頭,河道沒有很擁擠。交割完了,耽誤了幾天功夫,河道上的船就多了起來。不止有一同北上的,還有南下的——以倉庫為中間,周圍一定範圍的糧都要運到這裡。有北上的,就有南下的。
祝纓一行再北上,船隊縮短了許多,隻剩了個零頭。船隊中除了樓船、随從的船隻,尚有三艘貨船。五縣的糧、布都要帶到京城,此外還有衆人的行李之類。
船行之時衆人都困在一艘一艘的船上,同船之間相熟了不少。
蘇喆跟着祝纓四處走,也頗得了一點贊同。祝纓那八個從别業下來的護衛願意同她搭話了,在那之前,他們對“頭人”還是敬而遠之的。她們一處講故事,也有說鬼神報應的,也有說機靈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