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起一些熟人、京城裡發生的事情,祝纓将他們所說與自己這幾天的見聞一一對應。不由感歎:人與人,就是不一樣。
項大郎不能說是個“貧賤之人”,也很聰明,但他所能知道的,與溫、鄭二人所提供的訊息就全不在一個檔次了。溫嶽口嚴,以前絕口不提宮裡的事情,現在也不免要提幾句葉大将軍過世之後,皇帝将禁軍将領給輪換了一次。
祝纓道:“我看李校尉還在門口。”
溫嶽道:“還沒換到他。”
鄭奕道:“能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就是好了,先太子薨逝幾年了,再不立儲,人心動蕩呀。”
祝纓問道:“你有想法了?”
鄭奕反問道:“這樣的大事,誰敢說自己不關心?”
祝纓一笑,她還真不怎麼關心誰當皇帝,關心又關心不上!但顯然,别人不是這麼想的。人人都對着“擁立之功”流口水。她說:“要是邵、姜他們幾個也在就好了,還能商量商量。我離京三千裡,先把這一任糊完。”
另兩人都感慨,鄭奕道:“你得早點回來,别再耽擱了。”
祝纓點了點頭。
…………
與鄭奕、溫嶽吃飯的第二天,祝纓又跑到了魯刺史的别院去拜會。普通熟人,過年的時候投個拜帖、碰個頭就算完了。魯刺史是她曾經的上司,遇見了,頂好盡快往人家裡跑一趟。
禮物已經送了,總不能給她吃閉門羹。
她沒受鄭奕等人的影響,到魯刺史府上的時候面容平和,但在魯宅的門外卻發現早已有客人到了魯宅——門外拴馬石上已有缰繩占位了。祝纓指了指另一邊的拴馬石,小柳就知道是讓他們把馬另拴,不跟人擠。
祝纓看了一眼那馬旁邊的仆人,好幾個,有看馬的、有看車的,衣着也整齊,人還怪精神的,甚至有那麼一點點的緊張亢奮。
祝纓示意丁貴上前遞帖子,魯家門房看了帖子跑出來迎接:“原來是祝大人,祝大人請進,小人這就進去禀報。”
祝纓道:“不會打擾魯公待客嗎?”
門房道:“大人哪裡話?年前年後,不都是這樣熱鬧的麼?”扯了個同伴,讓同伴進去禀報。
祝纓就先在門房站一站。
魯刺史這個别院有些年頭了,看着不像是新置,祝纓打量着院子裡的花說:“從沒見過這麼粗壯的花枝,種好些年了吧?”
門房笑道:“是,打太公時起這花就種在這兒了,還是當年太公手植的呢。一晃五十年都過去了。”
祝纓道:“我看你還沒有三十歲,哪裡知道的五十年前的事?”
門房道:“是小人的祖父說的。”
祝纓以前隻知道魯刺史父祖三代都是不低的官職,今天才知道他家的發迹要遠早于父祖。仆人吹噓主人,都有點與有榮焉,門房年輕,更是活潑一點:“自前朝起……”
往前兩千年找到個黃帝的後裔當祖宗是不可信的,但是魯刺史家做官的可靠曆史卻可以上溯五代,一直追到前朝。改朝換代之後魯家也沒什麼影響,接着做官,到魯刺史這一代幹脆混到了身着紫衣。
裡面出來一個管事,門房馬上住了口。這個管事祝纓認識,她往刺史府送禮的時候得跟這人打交道來的。
管事一見祝纓就行禮問安,祝纓也客氣地說:“原來是故人,你也還硬朗。”
管事躬身陪着她走,笑道:“大人聽說是您來了,特意吩咐請您到小花廳裡先用茶,他這就來。”
“來的是什麼客呀?”
“是大人的一個熟人的兒子。”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