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第8頁)

  劉松年的家近一點,祝纓家稍遠一些,祝纓要送劉松年一程。劉松年道:“都什麼時辰了?你送我、我送你,這一夜不幹别的了。走吧你。”

  祝纓目送他在街角轉過一道彎,仆從們手裡火把的光亮也隐去了,才帶催動馬匹,住自己家去。此時各坊内還沒完全安靜下來,出了坊,大街上就沒人了。

  此時隻要有一張條子,就可以在大街上奔跑了,祝纓帶人一路往家跑。沒跑出多遠,斜地裡又冒出一隊人來,也打着火把。

  祝纓勒住馬,往那邊看了一眼。橘色的火把之下,居然是一張見過的臉——卞行。

  卞行與她同年南下做刺史,今年她來了,卞行也來了。

  祝纓前年才反手坑了卞行一把,卞行心裡小賬記得清清楚楚,不過也知道祝纓難纏,進京之後兩人王不見王。

  今天相見,實屬意外。

  祝纓在馬上拱一拱手,對後面說:“咱們讓一讓他,讓他們先過。”

  卞行卻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在随從們的擁簇之下越走越近。祝纓将他臉上的表情也看清楚了——這老東西當着她的面兒給她冷笑。

  身後的人義憤填膺,祝纓臉色不變,她耐心地等卞行過去。她是往北直行,卞行是往東直行,兩人走個交岔,很快就能錯過去。

  卞行路過她的時候,不但冷笑,還冷哼了一聲:“哼!”轉過臉去又“呸”了一口!

  祝纓這邊的别業随從大怒,都看向祝纓,等她一聲令下就把這條老狗撕個粉碎!

  祝纓沒招呼人,她對着卞行,将佩的長刀刷地抽出來一半。鄭侯所贈的長刀保養得很好,半截刀身雪白锃亮,火把之下也顯得寒氣逼人。

  卞行一個倒噎,驚得當即打馬狂奔!他的随從沒有防備,整個隊伍頓時亂了,追他追得稀裡嘩啦!

  祝纓這邊有幾個年輕人沒沉住氣,笑了出來,也不知道卞行聽到了沒有。

  ……——

  卞行沒聽着,但是逃回家之後回想起來仍是萬分惱火。又覺得自己剛才落荒而逃是丢人了,狼狽的樣子被随從看到了。他虎着臉一直不肯說話。

  一個小丫頭有點讨好地上來才叫了一聲:“大人……”

  “滾!”

  小丫頭麻溜滾了。滾出去後對外面的人說:“還生氣呢别去觸黴頭了。”一行人躲得遠遠的。

  開了口之後,卞行的話就多了起來:“黃口小兒!奸詐小人!人呢?剛才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

  随從們一個一個冒了出來,站在他的面前挨他的罵。一邊聽,一邊想:是你先跑的。

  卞行罵一回仆人,又轉回來罵祝纓,說祝纓是混蛋、小人、背後中傷等等。

  這事兒是冤枉祝纓了。

  卞行背後沒少說祝纓壞話,也有挑剔河東縣之意,說習慣了,進京以後也沒改口。祝纓倒沒故意四處說卞行什麼,一有機會也絕不會誇他,但是魯刺史對卞行相當地不滿。

  魯刺史看冷雲接他的任已經不高興了,這又來了一個卞行!他在當地經營數年,到了京城之後就有渠道知道自己的“地盤”發生了什麼。

  卞行南下本也不是為了造福百姓來的,幹個差不多就得了。算了一算稻麥的産量,就認為可以用一部分的土地種甘蔗了。與祝纓不同的是,祝纓給新麥争取了幾年的免稅之後,在這幾年裡她自己是真的不怎麼從這個麥子上刮錢的。也就收回點種子之類的費用。

  卞行則不然,五年之内,不用給朝廷,但是不能缺了刺史的。甘蔗糖稅他要抽,宿麥還按照原耕地總數的總量來收,這個時候他就忘了自己允許分一部分土地種甘蔗了。

  魯刺史的舊屬仍有留在原地的,魯刺史輾轉知道了一些訊息,這讓他在背後說了卞行的不少壞話。

  與卞行一比,祝纓就愈發的眉清目秀了起來。就更加覺得卞行不行。繼續再說卞行壞話。

  卞行哪知道一個前前任的刺史看他不順眼?反正他隻要不順了,就都把賬給記祝纓頭上了。這才有了今晚街上相遇時他的表現。祝纓也不知道他有這樣複雜的經曆,你對我不禮貌,那我也不用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