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達赤笑道:“這回不會有人要與我換屋子吧?”
祝纓也笑:“他們還沒來呢。請。”
一行人到了四夷館,昆達赤看到了外面的禁軍,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禁軍被他這一笑,毛得握緊了手裡的手槍。祝纓又說了一句:“請。”
将昆達赤引到了他的住處,祝纓又說:“還請貴使先在這裡安心住下,且莫走動。”
昆達赤不客氣地說:“你們不愛叫人亂跑,我是知道的。我來可是做使者,不是做囚徒的哩。”
祝纓道:“貴使不是還要遞呈國書麼?我去奏與陛下,陛下要見貴使的時候貴使不在這裡,我們尋不到人就耽誤事了。”
昆達赤道:“好吧。我就先不出門了,還有一件事,你要答我。”
“何事?”
“你們有太子了嗎?我還有帶給太子的禮物呢!”
祝纓道:“立儲是國家大事,東宮有主之後會告知貴邦,不會忘記的。王子不必着急。”
“就是還沒有了?”
祝纓道:“貴邦接到國書時就知道了。咦?貴使這麼關心東宮的事,是不是這國書裡就寫了貴邦已立儲君?貴使因而觸景生情了?我這就奏與陛下。貴使稍等!”
她說話一直柔和有禮,仿佛一個不谙世事的傻孩子,與當年駱晟的模樣有得一比。昆達赤肚裡罵了一百遍:傻瓜小白臉。
祝纓出了四夷館就對張校尉說:“盯死這個昆達赤!”
……——
西番使者的事情她往上報了,皇帝也對見使者有興趣,但是在那之前昆達赤還得學一下面聖的禮儀。
祝纓沒提兩人對話裡“東宮”的部分,國書裡也沒有相關的内容,她跟昆達赤提這個話題,純粹是兩個人互相惡心。因為祝纓知道,西番也沒有立儲。
西番名為藩屬,實則強大的時候也會犯邊,兩家時打時和。目前經過一番邊境上的交流,西番還是認自己是藩屬,如果西番立儲,是會報給朝廷、要朝廷冊封的。昆達赤也是王子,西番立儲跟他也有關系。
昆達赤惡心過她一回,她反手給這個小子惡心了回去,昆達赤倒也認真在四夷館裡學一點面聖的步驟。
祝纓心安理得地昧下了關于“東宮”的言論,以為盡在掌握中。
過了兩天,昆達赤學得差不多了,正逢一次大朝會,昆達赤就被安排在這個時候面聖。于百官面前,外番使者拜見天子,皇帝的面子也全了。
昆達赤看着粗犷,朝會上卻沒有出夭蛾子,動作也不故意裝無知。他遞了國書,說了自己父親的要求:請求榷場的配額再增加一點。
皇帝道:“待諸卿議來,爾且在館舍住下。”
昆達赤躬一躬身,退到了一步。
藍興上前,拖長了調子:“無事退朝——”
祝纓盯着昆達赤,見他沒有出格的舉動,聽藍興這一句話,就打算一會兒再“陪同”昆達赤出去,将他交給典客令“護送”去四夷館。
哪知人群裡突然閃出一個人來:“臣有本要奏。”
人群一陣嗡嗡,官員具本,如果是公務通常要先提交經過層層篩選。突發的事件也有,很少。眼前這個人顯然是沒有提前知會别人的。
皇帝問道:“何事?”
這人上前跪奏:“先太子薨逝數年,東宮不可久懸!臣請陛下早立太子,以安天下之心!臣不知為何自執政以下,無人再提此事!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對國家不利嗎?”
昆達赤低聲問通譯:“這說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