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好吧,那我自己去找,等到找齊了,我攢個局,請你們一同吃個飯。”說完,她又不緊不慢地走了。
京城的偷兒從此被她盯上了,不但偷兒,還有打架毆鬥的狠角色、坑蒙拐騙撈偏門的,無不被她跑到窩點門口看兩眼。被她撞上正在犯事兒,當場被看破是最輕的。最見效的是拐賣人口的,被她摸着了就招來京兆的衙役直接抄了老窩。也因如此,京城街面為之一肅,京城道上的人終于發現了——這是大理寺卿吃飽了撐的出來找事兒來了!
原本過年前是走偏門的人也跟着過年的好時節,今年被她這麼一攪,好些人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總擔心背後有一雙眼睛盯着他們。
進入臘月,京城黑-道叫苦不疊:“本以為沒了京兆尹能過個好年了,哪知來了個閻王!”
虧得還有人知道老馬茶鋪,錢掌櫃是當賊的,與老馬是一路,他這一行裡最先就想到了老馬。于是幾個相熟的人公推了錢掌櫃當頭兒,一同找上了老馬:“那位大人究竟想幹什麼呢?他老人家劃下個道兒來,咱們也好有個數!咱們可不敢惹官家的人呐!”
老馬也莫名其妙的:“什麼?我也不知道啊!我這鋪子從前頭馬老爹手裡接過來時就金盆洗手了的!”
錢掌櫃道:“你洗手了,可畢竟在道上混過,總要有些香火情的吧?不能眼看着弟兄們沒活路呀!拜托老哥哥給問問?”
老馬為難地道:“我這樣的人,哪配登大人的門呢?”
錢掌櫃道:“我們共同湊了份兒禮,不叫老哥哥你空手過去,怎麼樣?”
老馬問道:“你們都犯了什麼事?”
“就是沒有!”錢掌櫃哭喪着臉說,“都是街面上幹的營生。是,是有些偏門,可咱們就是吃這行飯的!出格的事兒是真的沒幹呐!就是兩個小毛孩子不長眼,沒認出菩薩真身來,不合下手,被識破了……”
老馬聽了就放心了:“那不礙的,以前也有這樣眼拙的,大人也沒有很計較。”
錢掌櫃身後一個專幹算命騙錢的神棍忍不住道:“我可沒騙到他門上啊!!!怎麼也被盯上了?”
他這一聲,幾行撈偏門的都蹿了出來,都說自己沒跟這位頭上動土,讓老馬好歹看面上幫忙打聽一下。他們真湊了一份厚禮,讓老馬送去祝府打聽。
老馬硬着頭皮,把茶鋪暫關了一日,一臉上刑場的樣子到了祝府門上。他也沒有名帖,到了門上,張張口,不知道怎麼說自己。門上的随從是跟着祝纓到過茶鋪喝茶了,倒熱情地招呼:“老馬?你怎麼來了?”
老馬吞吞吐吐了老半天,把來意講了。祝虎道:“哎?大人這些日子總愛自己到街上逛,我們還說大人幹什麼去了呢!你進來坐!”
把人讓到門房裡坐下,又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老馬坐卧不甯,直熬到祝纓在街上又揪住了幾個倒黴蛋,然後一身輕松地回家。
……——
祝纓踏進大門,老馬從門房裡蹿了出來。胡師姐“锵”一聲,佩刀抽出來一半。祝纓道:“是老馬。”
老馬抹了一把汗,彎着膝蓋就要跪下,道:“大人。”
“起來吧,裡面說。怎麼來了?”
老馬手足無措地看看腳邊的禮物,祝纓道:“這是什麼?你妹子家才安下來,拿這些做甚?”
老馬躬身湊了上去,道:“不是我妹子,她在家收拾些野菜臘肉,要過兩天才送過來呢。”
“又不跟她要這個!一年到頭的不容易,送禮,拿得出手的,自己就要肉疼。拿不出手的,臉上又怕不好看。跟我還弄這些做什麼?”
老馬忙說:“要的要的,一片心,您不要是您心地好,我們不能沒良心。這個是小錢他們……”
“哦?”
老馬斯斯艾艾地:“他們說您到街面上轉悠,他們有些怕。大人……”
祝纓與他一面往裡走,一面問:“什麼?”
兩人到了小廳,祝纓坐下,指了指下手的位子,老馬斜着身子坐下半個屁-股,才說:“道兒上這個鬼,是怕官府的。可是叫他們怕得太過了,就怕有亡命徒。您是金貴人兒,不合自己冒險的。有什麼話叫下頭人傳去就行了。”
祝纓道:“沒找你,就是讓你安心過日子的。我與他們另有賬要算,你不要總往裡面摻和,過你的日子吧。你說的事我知道了,回去吧。把他們的東西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