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苦主還仰着頭滿眼期待,堂上陳萌已經沉默了。兩人對視良久,苦主眼中希冀的光漸漸黯淡。
陳萌深吸一口氣,下令派人去餘清泉家拘人,苦主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陳萌卻說:“退堂,待人犯到案後再審。”命人記下了苦主家的地址。
苦主一家走後,陳萌又喚來了捕快,命他們悄悄跟着苦主,看看苦主是否有什麼隐情。他總覺得這個苦主有點不對勁,告餘清泉就告餘清泉,為什麼又扯上安仁公主?這是有什麼陰謀麼?
他自己則去處理其他的事務,不多時,餘家的管家來了。見了陳萌,餘家管家也不敢擺架子,跪下來陳述,說是簽了契的買賣。陳萌命将苦主帶上來對質。
堂上,苦主哭天搶地:“誰肯将祖産輕易賣與人?公主奪了我那一處田之後,這一處就是我的命,怎麼會想賣呢?是他們逼的,說,不賣就要拿我們見官!”
雖然也不知道犯了什麼罪就要見官,但是無緣無故被投進大牢的事兒也不少。進了大牢之後會怎麼樣,就看各人的命了。這麼一想,他們就把田給賣了。
讨飯也比丢命強不是?
餘府管家也不甘示弱:“大人,此賊必是受人指使,要誣陷我家大人!”
侵奪民田的事是常有的,陳萌沒有全信餘府的話,但是,這苦主明着告餘清泉,供詞又扯上安仁公主就有點可疑,陳萌下令将雙方收監,再派人去走訪。
走訪需要時間,今天是沒結果了,天黑了,陳萌回到家中。
陳放夫婦已經赴任,家裡中隻有夫婦二人與其他幾個子女。陳萌說了次子陳枚兩句:“跳脫滑稽,成何體統?”
陳枚也不怵他,笑道:“阿爹,兒已經很好啦,要是阮家……”
“阮家怎麼了?”
陳枚是丞相之孫、京兆之子,平素相交的也都是身份相仿之人,笑嘻嘻地告訴了陳萌一個“内幕”:“阮秀,同餘清泉争一個婢子呢!沒争過,惱着了,又花錢教唆人告餘清泉呢!”
陳萌頓時來了精神:“你怎麼知道的?”
“他喝醉了說的。”
“說仔細些。”
在此之前,餘清泉才與阮秀發生過一次沖突。阮秀想買一個美婢,但因自己在家裡不做主,手頭有些緊,沒有當時決定。牙人又不能隻等他一人耽誤了買賣,于是又向别人推銷。巧了,餘清泉看上了。
餘清泉可不是阮秀這等做不了主的纨绔,他覺得合适當時就定了。阮秀猶猶豫豫的想再要買的時候,被告知餘清泉已經把人買走了。本來還兩可之間的阮秀頓時來了精神!
兩家相争,阮秀敗下陣來,将這筆賬記到了餘清泉的頭上。餘清泉也不怕他,壓根就不理會他。
阮秀咽不下這口氣,拿了些錢出來,找到了苦主去告餘清泉。
陳萌問兒子:“那安仁公主呢?”
“這與安仁公主有什麼關系?”陳枚也是一怔,“我再去打聽打聽?”
“去吧,打聽得仔細些,莫要被人察覺。”
陳枚笑道:“不會的,阮秀酒一多了就開始故作神秘,裝不兩下,你不理他,他就全說了。”
陳萌嚴肅地說:“越是這樣,越說出來的話你越信是不是?一旦故意撒謊,你信了,豈不是要誤事?”
陳枚縮了縮脖子,老實答應了。
雖派了兒子當坐探,陳萌也沒閑着,仍是派了衙役接着打探消息。
兩天後,雙方都有了反饋,陳枚回來說,阮秀不知道安仁公主的事,隻是針對餘清泉。衙役走訪得知,确實是有人給了苦主錢,而苦主家确實有兩塊地,本來勉強夠得上小康,結果魯王來一刀、安仁公主來一刀,最後餘清泉來一刀,苦主家徹底撐不住了。阮秀與餘清泉的沖突也是事實,且有證人。
陳萌于是再審苦主,苦主道:“是有個好心人見小人一家老小衣食無靠,賞了幾串錢。小人既緩過一口氣來,自然要奪回祖産!小人家産被奪是實。”
“教唆你告餘清泉?可教唆你告公主?”陳萌認真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