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并不慌亂,她反向陳萌提出了建議:“何必杞人憂天?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要想在雙方之間站穩了,你手上的人得能幹才行。否則破綻太多,什麼事也幹不下去。”
“你是說?”
祝纓道:“不能再不緊不慢了,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當年,伯父還在政事堂的時候,幾位相公曾有意留了些種子,這件事你我都知道。陛下比先帝,還是聖明一些的。”
“你是說,現在就把這些人向陛下舉薦?”
“趁你還在吏部,你一丞相,又兼吏部,陛下又年輕。可與伯父當年以丞相兼管吏部不太一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被分權了。冼、鄭,哪個不想要吏部?你我都有公心,但我的公心可不多。
仕途艱難,他們要麼沉淪、要麼依附,能自己蹚出來的人可不多。如果這些人不得不依附某人,我也不會再為他們勞心費力了。以後大家就各逞心機了。”
陳萌想了一下,緩緩地點頭:“是啊……”他與祝纓一樣,有公心,但不多。
“趁天下還沒到非冼即鄭的地步。王叔亮快出孝了,父親的心血被糟蹋成如今這個樣子,他想必也是不甘心的。還有施季行他們,雖然丁憂了,也是丞相之子,怎麼能随便聽人擺布、為人驅策?隻要這些人都還在,局勢就不會太壞。還有陛下。再努力最後一次吧。”
陳萌道:“不錯,有王叔亮可分冼敬之勢。鄭熹——”
“鄭相公所有的忍讓都是有條件,如果國家好了,他家沒了,那他要這個國家是沒有用的。他沒有那樣的情懷。”
“哎哎哎!還沒到那一天,沒到那一天!”
“好,不說那麼遠,那咱們現在?”
陳萌道:“我這裡是有一些人……”
“巧了,我也知道王相公留下的一些人……”
陳萌心中感動不已,祝纓這是徹底擺明車馬與他更親近,選了他沒選鄭熹啊!擱陳家,當通家之好,給陳放當叔父。放到鄭家,當……故吏?
陳萌恨不得現在就爬去給親爹再上炷香!鄭熹,他是真的玩不過,還好有祝纓在。
兩人直商議到掌燈時分,陳萌道:“明天我再讓吏部調一調檔,這幾天拟出一份名單來!出了名單,咱們再議一議,有個定稿,你我一同面聖。”
祝纓道:“好。對了,還有一事。”
“什麼?”
“國子監那裡有些變動,你知道的吧?”
陳萌點了點頭:“楊靜比冼敬像樣得多了!你是說,他那裡遴選出來的學子?選個日子,咱們見一面。”
“好。”
陳萌又問:“咱們這麼辦,鄭七不會說什麼吧?”
祝纓道:“幹嘛讓他知道呢?”
陳萌道:“哎,不妥不妥,他耳目靈的,怎麼會不知道?他家二郎常在禦前。要是讓他知道了你瞞着他做了這些事,必生波瀾。别看他以往對你好,那是因為你凡事都為他着想。這樣一件大事瞞着他,他怎麼還會寬容?”
祝纓無所謂地道:“那就你一個人去面聖。”
“哎哎,我可不是這個意思!”陳萌有點發急,眉眼間露出了點三十年前的神态來。
祝纓笑道:“我知道你一片好心,也免得我又要與鄭相公周旋去。我并不在意這件事是不是由我在陛下面前提出來的。隻是你面聖的時候,莫要忘了王相公。千萬拜托。”
陳萌嚴肅起來:“好。”
祝纓道:“顧同他們的事兒,你可不能忘了。”
“記下啦!”陳萌當場寫了個條子放到桌子上,以示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