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看了他一眼,陳枚臉上樂開了花兒:“叔父疼我。”
“且慢想着上戰場,你們還有一件事要做。”
“請叔父吩咐。”
“你,把番學略學上一學,接下來與昆達赤交涉的事兒還是你來!你是我派去的,丢了的面子,咱們就找回來。打敗了他們,降書也是你去接。”
陳枚樂得嘴一歪,祝纓皺眉:“什麼怪樣子?”
陳枚“嘿嘿”一笑,聲音有點蠢,頂得剛進帳的路丹青一個倒仰後退了一步:“什麼鬼動靜?”
另一個帶着本地口音的女聲:“像是人。”
陳枚的笑容定在了臉上,祝纓笑了:“讓你再弄鬼,去把金彪吧。對了,鄭相公丁憂,仔細這幾天有人找你聊天兒。”
“找我……哦!是!我懂的。”陳枚說,向祝纓一揖,轉身出去,對着路丹青點個頭,卻又頓了一頓——路丹青身後跟着一個布衣女子,衣飾有些不男不女的,仿佛有點蘇喆她們在京城的氣派,但那個“不男不女”又與蘇喆的款式兩模兩樣,且長相也很西陲,顴骨上紅紅的,相貌普通,個頭也不高。
“這是哪位呀?”陳枚問。
那女子倒大方,一抱拳:“禀大人,下官是山北縣獄丞,姓桑,行第一,他們叫下官桑大。”
路丹青對陳枚道:“前幾天我到外面去,路過山北縣,遇到了她。之前她在外面押解犯人回縣城,路遇小股番兵,是她帶百姓抵禦番兵,後來又回鄉招募鄉勇,保全了一地平安。”
桑大的臉更紅了一點,道:“也是他們有堡寨,不然,也是不能夠的。各位這地方,時不時要與他們做過一場,都有準備,看我是個官兒,才肯聽我啰嗦幾句。”
陳枚不敢讓祝纓坐在裡面聽他們聊天,忙說一句:“這就是叔父說的帶新輿圖消息的娘子了吧?叔父在裡面,快些去吧。”
二女對他一抱拳,疾步到了祝纓的面前。
陳枚也找金彪去了,路、桑二人到了祝纓的面前,桑大知道在上官面前要低頭,卻仍然忍不住想看看這位節帥。路丹青倒是大大方方地看着祝纓,介紹了桑大,桑大正偷眼看人,說到她名字的時候,她有種被逮着個現行的尴尬。
節帥卻很和藹,沒有表現出不悅,也沒有說她無禮,而是很慈祥地問她:“這一帶民風都這麼堅強麼?”
“不堅強也不行呐……”
路丹青有點好氣好笑,又有點擔心她失态,碰了碰她的胳膊,說:“看什麼呢?”
桑大連脖子也紅了,羞低了頭,又忍不住飛快看了祝纓一眼。
祝纓仍然極有耐心,目光比她親娘看她都包容,桑大對着這雙眼睛,一不留神說出了心裡話:“看節帥。”
路丹青用力咳嗽了一聲,桑大才驚覺有些誤會,忙解釋:“都盼着朝廷的援軍來。呃,不是節帥,我也是要看的,後來才聽說,女丞是當年節帥弄出來的。這對我很重要。”
她用力地點着頭。
祝纓笑笑,道:“也得自己争氣。獄裡現在有人接手麼?”
“有的,女監裡還有兩個卒子,都是可靠的嬸嬸。”
祝纓這才問起詳細的地形,每個地方,即使地理不同,适合行軍的道路通常也就那麼幾條,還須得與當地人仔細詢問。桑大家族在本地不大不小的,也有些人口,再加上她又有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官職,才能攏起一批人來。
她的家族世居于此,地理熟悉,可以作為小冷将軍、姚辰英等正規情報的一個有效的補充。而他們倆的一部分情報,估計也是從當地人這兒打聽來的。
祝纓與她又聊了一會兒,外面來報,何、葉二将軍來了,祝纓對路丹青道:“你招待桑大娘。”
“是。”
路丹青與桑大走出一段距離,才小聲埋怨:“你剛才怎麼就直勾勾地看了?”
“我知道不該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