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第6頁)

  花姐扶着膝蓋站起來,祝纓彈跳起來,攙着她:“去歇着吧,這兒我守着就行。”

  花姐握着她的小臂,說:“睡不着,上了年紀覺就少了,我去看看廚下還有宵夜沒有。拿來咱們吃點兒。”

  “好。”

  花姐轉過身,卻見蔣寡婦扶着張仙姑,她們側後兩個小姑娘抱着氈子、被子、柴炭過來。

  張仙姑眼睛紅紅的,花姐與祝纓快步上前,張仙姑道:“夜裡涼,别凍着自己。”

  祝纓道:“放心。”

  張仙姑搖了搖頭,看蔣寡婦她們先把地上的稻草攏起,在靠牆的地上厚厚地墊了一層,又将一張稻草編的厚席鋪在稻草上,再往上面鋪氈子、被子,最後往上壓上一床厚被。給火盆裡添了柴炭,把火撥旺。

  張仙姑道:“哎喲,老東西死得真不是個時候兒,這般冷。守靈就守靈,也别虧着了自己。活着的比死了的金貴。”

  “哎。”

  張仙姑看到了火盆、紙錢,慢慢蹲了下去,也往裡續着紙錢,心裡默念着:給你錢,你在下面好好過,你要有心,就該保佑孩子,别再挑孩子的錯。

  祝纓也蹲着,陪着張仙姑燒紙,花姐一見此情景,低聲讓蔣寡婦再去取些紙錢來,随她們燒。蔣寡婦道:“我這就去,您也勸勸老夫人,有年紀了,不好這麼熬着。她老人家又不像我們,做了寡婦怕人欺負。有錢有地,不愁吃穿,别這麼難過才好。”

  花姐道:“我知道了。”她又示意小丫頭留意那邊母女倆,自己去了後廚,翻看有什麼食材。如果照着“禮”,講究點兒的孝子至少在喪禮上得吃素點兒。

  可是,管它呢!花姐想,這麼累了,還非得在這個時候作踐人,又不是吃不起。

  她裝了一缽雞湯,撕下來兩隻雞腿放進去,又裝了一大碗羊肉,取了一碟子熏魚,再裝一缽子的米飯,往上罩了兩個大碗、取了筷子,都放到一個大食盒裡提着,來到了靈前。

  此時母女倆已經燒了一回紙錢,祝纓的眼睛也熏得微紅,正在勸張仙姑回去休息:“我得熬今夜,娘就别在這兒了,冷,别叫我擔心。”

  花姐道:“幹娘先去睡,我同她吃些再走。”

  張仙姑道:“你也别熬啦。”

  “我省得。”

  張仙姑走後,兩人也不用人侍候,食盒提到了鋪前,打開蓋子,一人一個碗,坐在鋪上披着被子吃飯。

  花姐道:“吃完了就睡吧,這時别想這麼,殡事上頭,我同趙大項三他們商量着張羅?你的事夠多了,山裡山外的客,得你接待呢。”

  祝纓把一口飯嚼嚼咽了,才說:“行,你們張羅,隻有一條——照着山裡的規矩葬。”

  “啊?”

  祝纓道:“照着山外的規矩,沒個男丁供飯,還吃不到死人嘴裡呢。有什麼意思?既然要在山裡長久地住下去,就不能把自己當客人。我看着咱們城後面十裡那座山就不錯。”

  花姐想了一下,才說:“哎。明白了。”心裡盤算着花費、步驟,棺材是少不了的,但葬俗也未必就全要依着山裡,碑也是要一塊的……

  她吃得少,食物大半進了祝纓的肚子,兩人動手把碗筷放回食盒,坐在鋪上接着聊天。

  花姐吃得飽了,身上暖洋洋的,心情也緩了不少,對祝纓道:“事情未必有那麼的糟糕,山裡人淳樸,就看誰能幹。就是山外,他們不也送了幾個小孩兒過來麼?我看他們是還吃不準你能不能成事,可是能放閨女出來,可見他們也沒那麼不堪。”

  祝纓又點了點頭。

  花姐見她話少,恐她因喪父而沮喪,引逗着她說話:“那咱們,接下來要做什麼呢?”

  祝纓道:“先穩住吧。不招惹朝廷了,連西邊兒的那幾家,隻要他們不來犯,咱們也别管。先把甘縣的地種好、人管好。無論要做什麼,打鐵都要自身硬,手上都得有硬貨。

  就從手上的這點兒地方立規矩,試一試。我也吃不準,什麼樣的規矩能行得通。你說除了欺負人和被人欺負,應該也有别的活法。這話不錯,可是,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的。如果是這樣,那藝甘洞主就該聽我的,把奴隸放了。可即使在我做丞相的時候,也有一堆人跟我唱反調。”

  花姐道:“咱們不急。山下送上來的那幾個孩子,看着都是新手,我先帶着?總歸,咱們有更多的女學生了!”同類多些,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