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第7頁)

  蘇喆心中主意定了,話也敢說,直言道:“我看這次不比以前。”

  祝纓笑道:“确實,一年二年的總被騷擾,正經日子也不讓人過好,煩得很,趁這機會,将他們趕得遠遠的,咱們才好認真過日子。”

  蘇喆認真地說:“那需要很多的兵馬和糧草。藝甘家與我舅公他們都是花帕,花帕一向羸弱,可是他們與一些家族聯姻,西卡、尤其是吉瑪族中有大寨,恐怕不會如之前進兵那麼順利。”

  祝纓點了點頭:“我有準備。”

  蘇喆下了個決心,道:“姥,我來不見丹青,是她是也出征了吧?我也想去。以往在北地、在西陲,總恨沒機會,回來之後也隻有與藝甘家那一戰,也不過瘾。我以後是要做頭你人的,不能畏事,我願意帶着家裡的兵馬與您一同對敵。”

  祝纓卻拒絕了她的要求:“眼下還應付得來。眼下時候不對,各家都要忙春耕呢,不要分神。”

  蘇喆更明白了,祝纓是不願意再過多的分出利益了。梧州如今的态勢,蘇喆也是明白的,祝纓這個刺史,手上握有的東西并不多,政令不能約束各縣。在這個前提下,祝纓隻要自己能應付得來的事、獨自吞并的敵人,就不會再招呼各縣一起動手,然後還要再助長各縣的實力。

  而且,至少路果、喜金家是真的不能打。誰打獵也不想帶個射不準還要驚走獵物,最後還要分肉吃的蠢夥伴。

  剛才那種難受的感覺,看來并不隻是自己立場的問題,是祝纓與五縣也有些疏遠了。

  蘇喆心中有難過,也有些想責問,委屈的情緒頂了上來,想張口卻組織不出合适的語言來。要說恩義,祝纓以往委實沒有虧待過他們。但是之前合作得好好的,突然就不一起玩了,還是很委屈。

  蘇喆卻不是個知難而退的人,哪怕不帶别人,自己也不能被抛下吧?林風也沒瞧見在府裡,沿途也不曾見,憑什麼他能跟着呢?

  蘇喆仍不放棄地說:“姥,我願意出力,阿媽和我也需要再多一兩個寨子安置舅舅們。我願意憑力氣掙這一份。”

  “你阿媽還在操心你舅舅?”

  “您的城池是新建,平地起樓,随着心意規劃。阿媽和我接手的是舊房子,改建還要不傷着舊梁柱,種種麻煩不敢直言。舅舅們老資曆,哥哥們也不大頂用,阿媽很是頭疼。”蘇喆說的“哥哥”都是舅家表哥。

  祝纓道:“他們要是英明神武了,你阿媽才更要頭疼。”

  蘇喆承認了:“我與阿媽,血脈親人之中可以相信的隻有自己,頂多加上以後我自己生的孩子。”

  “土地一共就這麼多,你也要、他也要,子又有子、子又有孫,你舅舅們的孫子加起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都要安排?兼并的結果是什麼?”

  這個問題,祝纓在二十年前曾與王雲鶴等人因為福祿縣、梧州經商的事情讨論過。祝纓當時給的理由并非出于搪塞,而是認真思考過的。結論是,得給沒了土地的普通人一條活路,不然就等着人掀桌吧。

  到了現在,她更有一種想法:接下來,連土地也是不想隻“分封”給少數的一些人。對這些人,可以給錢、給糧,那些都是細枝末節,土地、人口是有“出息”的,是“根本”,是能生出錢來的東西,不能給。

  蘇喆道:“我們也想過,您既然開了科考,讓他們選官,可他們能選上的沒幾個。”

  祝纓道:“不忍心?”

  蘇喆張了張口,她倒不是不忍心,而是:“大舅舅也有寨子,他說不能不管的,要與阿媽一同分擔。阿公阿婆已經過世了,阿媽說,至親沒幾個了……”

  祝纓道:“你不能讓事情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再想着改弦易張,你既然來了,就先住下歇息。你阿媽那裡,我會給她去信的。”

  “是。”蘇喆小心地告辭了。

  出門就遇到趙蘇挾着一疊公文過來,蘇喆急急地叫了一聲:“舅。”

  趙蘇道:“機靈鬼,又聞着味兒了?”

  蘇喆苦笑道:“越聞越餓。”

  趙蘇道:“怎麼想不明白呢?魚與熊掌,什麼時候能夠兼得了?既要又要,你拿得住?要麼,走老路,别眼饞其他的。羁縻本就是各自為戰,除非生死大事,姥以後做什麼,不是非得帶上幾個祖宗。

  要麼走新路,得到更多的機會,當然也得失去一些以前穩有的東西。總要付出些代價。”

  這個代價,就是得聽刺史府的,興許還得交出阿蘇縣的治理之權。以祝纓的作風,可能不會收回阿蘇縣,而是任命蘇喆母女繼續做縣令,即在人事任命上設卡拿捏。接下來必然是逐步的收權,這個過程可能快也可能慢。

  此外一個很大的擔憂就是,祝纓的繼承人問題。祝纓可以做到公平、公道,下一個人會不會好大喜功?上來就要把所有權柄收回?那到時候她們母女就血本無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