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擔憂,就怕祝纓被毒傻了,之前的安排都是說胡話的。可不能夠啊!設伏的高排她覺得挺好的。
不會吧?不會吧?
祝纓道:“哦,那倒是了。讓他們抓的舌頭呢?”
祝青葉道:“您臉上才結痂,别多說話、少動面皮,還有點兒腫呢。俘虜有一些,都不是您要的那種,您要的得現抓,正抓着呢。您别動,我們給您打水,洗沐換藥。”
祝纓帶着一身氤氲的水氣坐在躺椅上,祝青葉給她換藥,又按着脈,道:“還要靜養的。”
祝纓含糊地說:“阿煉呢?讓他過來一趟。”
“哎!”這個可以有的。
祝青葉錯眼不見,等把祝煉叫過來,發現祝纓正在整理裝束,她還提刀!
祝青葉大驚,撲了上去:“您又要幹嘛?你們怎麼不攔着?”與祝煉一起又要勸阻祝纓,祝煉道:“小妹她們已經去了,都布置停當了,謠言也散布出去了。我讓人準備白布、白紙、讓壽材店選好料,什麼都沒明說。流言傳出,怎麼也要再過兩、三天。現在還不到時候,您隻管休息就成。舌頭剛也抓到了一個。”
“我要親自審。”
“不行!”祝青葉說,“不宜勞動!您要問什麼,都讓他們去問就得,可别累着了。”
她本極敬愛祝纓,此時卻将腰叉起,像隻雙耳瓶:“您要這樣,我回去就要告訴老師了,您……”也不想她擔心吧?
祝纓的聲音依舊有點黏糊,話卻沒耽誤說出來:“喲,那她會哭的,你也不想她擔心吧?”
無、無恥啊!祝青葉确信祝纓沒被毒傻,人怎麼能夠這麼壞?搶她的詞威脅她!
祝煉道:“您該明白自己一身之重……”
“帶過來,你問,我聽,”祝纓說,“我要知道,他們為什麼能湊到一起,與西番又有什麼瓜葛。”
她指了指自己的左頰,看着二人:“咱們都保密。帶人,過來。”
兩人被她的目光一壓,不由低下了頭,很快“舌頭”被抓了來。是一個西卡族的小頭人,也是他運氣好,之前遇到他們這樣的都是直接殺。現在倒被抓了來審問。
他還要硬氣不說,自祝煉起,一個一個也沒有慣着他的,擡手就是一拳捶下去。以前隻有頭人打别人的份兒,哪有挨打的時候?故而不怎麼扛揍,祝煉也不客氣,拿他的腦袋就往熬藥的爐子上烤,将他吓得什麼都招了:“是、是、是吉瑪的普生頭人自己要過來的……”
普生頭人便是那一片大平原之主,也是險些将祝纓“挽留”下來做客的那位頭人。他号稱是為了夫人報仇,吉瑪族的其他頭人是響應他的号召。他們兵也多、武器也好、人也更能打一些,西卡族正面臨祝纓的壓力,自是求之不得的。
祝纓道:“不對。報仇隻是引子。”
也确實是引子,吉瑪與梧州離得更遠一些,整個吉瑪族都響他一家的号召,齊心協力,吃了敗仗還不散夥,自然也有利益在内。梧州比較富裕是其一,其二便是,這兩族的頭人都深恨“釋放奴隸”。
他們甚至能夠與朝廷和平相處,雖然也少不了抓點良民當奴隸,但是,朝廷是從來沒有明令讓他們釋放奴隸的。祝纓不一樣,她這是要讓大家生不如死啊!
原本,梧州對于兩族來說也就是個“朝廷”的意思,彼此大面兒上相安無事,私下裡有點摩擦也就湊合着過了,該貿易的還是貿易,梧州的物産他們也樂意換一些,茶葉之類與西番的交易,他們也不介意從他們的地盤上過。
但是不久前梧州大肆宣稱釋放奴隸、鼓勵奴隸逃跑,這就不能忍了。祝纓還一氣跑到了普生頭人家的地盤上,她要幹什麼?
真是越想越心驚,正好湊上嶽父家的仇,又想到“傳說中”梧州的“富庶”,搶一票,不吃虧。
自身既受到威脅,又有利字當頭的誘惑,自然能夠短暫的放下彼此之間的一些舊賬湊到一起。
祝纓點了點頭,祝煉不想她勞累,搶先問:“普生頭人與西番是不是有勾結?”
這頭人道:“他家與西番鄰近,原就有些交情,說西番還給了他官做哩。”
祝煉也嚴肅了起來:“普生頭人興兵是不是西番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