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肯多言了,就等着祝纓示下。因為最難的“定制”他還沒有把握。
祝纓略一思索道:“不用方印,用圓印。”
“诶?”趙蘇眨一眨眼,又說了一個,“妙!”
大家形制都不一樣,也就免了攀比,與朝廷磨牙的時候也容易搪塞,則尺寸上大點兒小點兒,也就沒那麼多的計較了。圓印一出,其他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趙蘇又問:“那……各要鑄多少?您的金印要鑄什麼字?刺史一級又要多少?此外新州縣的名稱呢?還是,隻鑄其品級,名稱在頒布的令上寫明?印要如何保管、更換?也如朝廷的法度麼?”
這些都是大問題,尤其是印章的保管、啟用、廢止,在府中印檔等等。
祝纓道:“朝廷的法度,也有好的,也有壞的,隻要是合用的,何妨拿來用?他們也是因襲前人,我如何不能效法先賢呢?多鑄幾枚備用,先鑄品級。對了,軍士的信印也要有。”
“是。太夫人的印,也一起麼?”
祝纓怔了一下,道:“她呀……也好。”
兩人又估算了一下數目,金印二,銀印七、銅印百餘枚,祝纓又指定了祝青葉兼管印章。
趙蘇又問:“您的‘令’就隻稱‘令’麼?公文行書是否還要重訂規範?”朝廷的政令也分為數種,皇帝的诏書雖然口頭上說時比較随意,或曰诏、或曰谕、或曰旨,事實上還是有區别的。有的更嚴肅、有的更随意,有的有特殊的場合。趙蘇深受熏陶,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這個模闆。
祝纓道:“先分兩種吧。”一種是公文式的,一種是她親自下令的。
趙蘇打開招文袋,奮筆疾書。記完了,意猶未盡,很有點想自告奮勇給這整個梧州重新定點禮儀的沖動。
不行!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他很快壓住了這種沖動,猶豫着要不要提……不不不,詢問誰做什麼官也不合适,也不能提。趙蘇向祝纓一禮:“您要沒有别的吩咐,我這就去如召集匠人去做了。”
祝纓卻又說:“也好,明日你再來,咱們與青君她們一道,議一議各人的職司品階。”
這正是趙蘇想問而不敢問的,他馬上答應,飛快地跑去找工匠了。
祝纓敲了敲桌子,起身往蘇喆的住處去。
……——
蘇喆帶着兵又帶着傷,祝纓沒有讓她馬上回阿蘇縣,而是先在山城稍作休整,等蘇鳴鸾等人來了,頒了印,再讓她回去。等到雨季過去,再攜她西征。
蘇喆在府裡比在自己家裡還熟悉,一進屋就蹬掉了鞋子換了雙拖鞋,侍女給她打來熱水,不多會兒,花姐就帶着兩個小姑娘,提着藥箱來親自給她看傷了。
蘇喆的隊伍裡有軍醫,也是心細的女子,然而行軍途中什麼都沒法講究,她也不能靜養。打開繃帶,花姐就不贊同地說:“也不照顧好自己!疼了吧?”
蘇喆其實是疼的,依舊裝作不在乎的樣子:“沒事兒,上陣哪有不受傷的?姥不也受過傷?”
“你這傷得有點兒……”花姐輕輕地說,“怎麼傷的?”
怎麼傷的?蘇喆的侍女們也是她的近侍女兵,臉上都現出不滿的樣子來,其中一個還輕輕哼了一聲。花姐正低頭看傷口,蘇喆道:“哎喲,你們怎麼跟青葉學會了?她念叨姥,你們就這樣的聲音對我。”說着,掃了侍女一眼,侍女們低下頭,沉默了。
花姐不覺,絮絮地說:“怪道說,誰養的像誰,你這話,說得也像她!自己傷了,還要頑皮,不叫人管着……”
蘇喆故意與花姐聊天:“那這話不太對,您看林風,就不像姥。”
花姐嗔道:“你這張嘴,像。”
蘇喆道:“那是。”
她臉上的笑真誠了一點,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唇角又壓了下去——她這傷來得就很氣人。
她的裝備是最好的,也不是特别追求沖殺在前,又或者與敵軍大将單挑。真正的戰争裡,“雙方大将先單挑,赢了的一方再揮軍掩殺,然後一陣大勝”的情況是不多的,她又有許多護衛,想受傷機會也不多。
這次的傷太冤枉了。起因是她的那些個表兄弟,她舅舅多,表兄弟自然也多,帶這些人上陣本身有她的私心。表兄弟們自己也有私心,兩下的私心湊不到一塊兒。表兄弟們各人又各帶了些随從土兵。她雖是祝纓任命的一路頭領,但他們并不總是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