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雪進了大帳,對祝纓道:“姥,晴
天姐姐有消息過來。”
祝纓邊拆邊問:“外面都叮囑好了嗎?”
“是,今天與會的人都有人盯着,誰往外洩漏消息,馬上就能知道。”
祝纓今天開會是有兩個目的:一是考察這些年輕人的水平,二是試探信息保密程度。
考察水平又分兩樣:能不能判斷情勢、敢不敢在上司有了結論的時候還堅持己見。
試探各人嘴嚴不嚴就更簡單了,常跟在自己身邊的人還好些,知道些規矩、軍紀,新提拔上來的,甚至沒有怎麼訓練過,離“烏合之衆”也沒有差太遠。需要經過一些簡單的訓練、篩選。
信裡是祝晴天送來的消息,内容是關于蔣婉等人的。她們遠道而來,底細要摸一摸,同時也要看一看她們在家鄉情況如何,如果家人有難處,祝纓也打算幫忙解決。之前是條件不允許,如今與朝廷也算達成和解,會館重新開張了,顧同等人也被打發出去曆練了,條件具備了,也就可以動手了。
一看之下,情況并不很樂觀。在家鄉已經母雙亡的女孩子有,這個可以暫時不用管了。父母妻兒在家受窮的有,祝纓在上面标記“接”。最讓祝纓皺眉的蔣婉,她的家裡,已經為她發喪了。
祝纓問道:“我記得蔣婉是不是有身孕了?”
“是,她家那位也跟着呢,一邊在縣學裡教書,一邊照顧她,日子過得很和順。”
“這個,先按下,等她生完了再說。”
“是。”
祝纓處理完公文,将文書都收好,起身去營中巡看。一番拼殺之後撤回來的士兵都帶着點兒沒散盡的警惕與滿身的疲備。也有精力旺盛的,還在蹦蹦跳跳,蹦跳中也帶了一絲慵懶。見到她來,都停下了動作看她。有機靈的開始行禮,禮也行得不甚标準。
祝纓也不在意,含笑問他們在幹嘛。
有說“練習”的,也有說“沒、沒幹什麼的”,也有不說話的。動靜引來了他們的頭目,祝纓看過去,隻見與普生頭人有仇的高壯漢子大步走了過來,抱拳一禮:“姥!”
祝纓道:“你們該幹什麼還幹什麼去,随便看看。”她還沒轉完整個營盤呢,過來是看一看他們的衣服、兵甲之類,看住得怎麼樣,最後往夥頭軍那裡看一看吃得怎麼樣。期間,翻出兩個克扣私藏食材的廚子,黜到了外間。
又發覺這高壯漢子的弓有些損傷,便說:“青雪,取幾把弓來,讓他試試。”
營中立有箭靶,祝纓挑了三把與他身形相稱的弓:“試一試。”
祝青君趕過來的時候,這高壯漢子正拎着一把弓說:“這個好!”再看箭靶子上插了數支箭。
祝纓道:“怎麼都過來了?你給他的弓用壞了,讓他挑把合适的弓。”
高壯漢子低頭看了看鞋尖,輕聲道:“是我不小心。”與高興試箭的時候全不是一副面孔。
祝青君道:“兵器本就是拿來用的,戰場上哪還顧得了這麼多?人沒事就好。”
人群裡互相使眼色,心裡都有想法:弄壞了東西,真的不用挨打的?
頭人的規矩何止挨打呢?就沒有個準規矩,剁手剁腳的也有。
祝纓順手拎起一張弓,扣上三枚箭,将箭射入靶心,随意問了問祝青君道:“既然來了,就一同試試身手?”
祝青君笑着也接過了弓:“好。”
圍觀的人群先是驚訝,過了一下才想起來喝彩。圍觀過來的人就更多了。
高壯漢子湊上前,請祝纓給他起個名字:“校尉說,是您救她、養大她,她跟了您的姓。我聽說,石頭城裡的人也有家名。我是校尉收留的,您給了我報仇的機會,請您給我一個名字。”
祝纓也沒的拒絕,給他一個大名——祝新樂。當下有湊趣的,也要起新名。奴隸的名字,一般都不太好,“羊毛”“狗皮”已算不錯,至于“賤名”就更難說了。一個大營,鬧鬧哄哄的。也有人被指出“你之前不是被校尉起過新名了嗎?不要湊過來”的。
到得次日再開會的時候,坐在帳門旁的人就顯得沒有那麼拘謹了。他們雖然說話有點含糊,依然是覺得接着打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