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不奏政事，卻衍上朝隻是為了接受了百官和使臣的朝賀，鞑靼來使提了秋日來訪的要求，卻衍稍一沉吟便允了，随即便率百官前往祭天，等他回來時已經午後了。
恰逢江南的折子進了京他便去了禦書房，江南的雪災他一直惦記着，那地方不同于北地，為适應四季變換，房屋都修得結實耐寒。
而南方因着冬日卻極短，氣候又多悶熱潮濕，牆體多為空鬥牆或者抹灰牆，屋頂沒有房梁，若當真大雪漫天而至，恐怕倒塌者不在少數。
好在江南刺史送上來的折子裡并沒有壞消息，雖然情況也不大好，凍傷凍病者不計其數，可好歹沒出人命。
但卻衍仍舊發現了一樁值得高興的事，就是那封折子，條理清晰，言簡意赅，通篇下來并沒有世家喜好的誇大其詞，邀功請賞，像是個能幹實事的人。
唯一可惜的是，這江南刺史，當初是頂着王家的名頭進的考場，入得仕途。
世家為患啊……
他歎了口氣，冷不丁一縷黑煙飄過來，嗆得他一咳嗽。
孟于方有所察覺，連忙請罪：“奴才該死，皇上沒事吧？”
卻衍被嗆得捂住了口鼻，擡眼一瞧才發現炭盆正冒着濃煙，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禦書房不是貪圖安逸的地方，為了讓皇帝警醒，這裡是沒有地龍的，冬日天寒就隻能靠炭盆取暖，可現在這炭盆卻很不配合，不隻沒有熱氣，還騰騰冒着黑煙。
“趕緊弄好。”
孟于方一邊連聲答應，一邊愁眉苦臉地扇扇子，然而不管怎麼扇，黑煙都不肯散。
卻衍被熏得看不下去折子，眉心皺了起來：“今天怎麼回事？”
孟于方尴尬地看了他一眼，好一會兒才小聲開口：“是碳不對。”
卻衍沒察覺到他情緒的微妙，十分無語：“炭不對就讓惜薪司來換，這種事難道還要朕提醒你嗎？”
孟于方越發尴尬：“倒也不是拿錯了……惜薪司那邊說皇上今天的紅羅炭份例都提出來了，奴才派人去的時候，他們就隻給了黑炭。”
卻衍懵住，他不可思議道：“都提出來了？”
他才剛到禦書房，而且打從進來就一直被煙熏，什麼時候讓人去提紅羅炭了？
孟于方眼見着他臉色變化，知道這是要生氣了，連忙解釋：“是師久久姑娘提了您今天的份例，賞給兩位貴人了。”
卻衍剛醞釀出來的火氣猛地頓住：“你說誰？”
孟于方頭幾乎低到了心口：“是師久久姑娘，她說經過皇上教誨，她幡然悔悟了，眼見貴人們份例不足，整日受寒，她知道您肯定心疼，所以就将您今日的紅羅炭份例賞給兩位貴人了。”
卻衍僵在原地半晌沒動彈，孟于方的話他每個字都聽得懂，可合在一起卻怎麼聽怎麼透着詭異。
師久久把他的炭賞出去了？還說他心疼兩個貴人？
他什麼時候心疼她們了？他連她們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為什麼要心疼她們？
師久久是怎麼想的？她是病傻了還是氣瘋了？
他叫嚣的思緒陡然一頓，早上故意氣師久久的話浮現在腦海裡，一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師久久是故意的。
她這是氣他早上的言語譏諷，所以抓着他的話頭做文章。
好你個師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