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布。”
卻衍開口，将喜喜自回憶裡拽了出來，她連忙将幹淨的細布遞了過去，見他小心翼翼地托着師久久的上半身，将她小腹的傷口包紮了起來，心裡一松。
皇上目前看來還沒有因為師久久的避而不見生氣，或許她可以對皇帝的耐心多一點期待。
真希望姑姑能留下來，這宮裡如果隻剩她一個人的話，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喜喜心裡想着，擡眼偷偷觑了卻衍一下，就見他和以往無數次做的那樣，坐在床榻邊，握着師久久的手動都不動。
外頭忽然響起孟于方的輕喊，卻衍這才回神，他極輕地揉搓了一下師久久的手背，肉眼可見的舍不得，卻還是将那隻手放回了被子裡，然後起身走了出去。
“别告訴她朕來過。”
喜喜連忙應聲，有些不明白皇上為什麼這麼吩咐，按理來說，現在兩人這幅樣子，他應該把自己的所作所為都告訴師久久啊。
說不定她一感動，就不計較了呢？
可對卻衍而言，照顧師久久這種事并不值得提起，甚至還有些抗拒，如果不是他當初松口讓師久久來了這裡，她又何須受這樣的罪？
他心口沉甸甸的有些喘不上氣來，但一出營帳就将所有的情緒都收斂了。
孟于方迎上來，臉色不大好看：“皇上，是太後的懿旨，安老王爺親自來宣的。”
卻衍雖然早就猜到了，可臉色仍舊沉了沉：“她倒是沒完沒了。”
孟于方不敢接話，這次以科舉舞弊為切口的朝堂清洗，各家在看見皇帝的決心和手段之後，已經決定棄卒保車，用順從向皇帝效忠，可荀家不一樣。
荀家出了個太後，其他世家可以斷臂求存，他們卻不肯。
太後身份貴重，有她做後台，荀家在這件事上一向鬧得最兇，太後也三天兩頭下懿旨助威，而其他世家也在觀望，若是皇帝在荀家的處置上退步，那他們自然會拿捏住把柄，制衡皇權。
太後此舉，不隻是為了保住荀家的那些人，也是在利用孝道打擊卻衍的威嚴。
就在師久久醒過來的前兩天，太後還借着說夢見先皇的事，明裡暗裡責備卻衍不孝，逼得他這兩日既要處理那麼繁重的政務，又要照料師久久，還要抽出時間來抄寫《孝經》，每日裡甚至睡不到兩個時辰。
可孝字當頭，哪怕太後沒有實權，卻衍也不能明目張膽地忤逆她，何況還有那麼多宗親唇亡齒寒，怕他連太後都不顧及，對他們更不會容情，竟成了太後的後盾。
孟于方隻是想着就覺得發愁。
“去看看吧。”
卻衍開口，孟于方連忙應聲，落後一步跟着他往中軍大帳去了。
随駕同來上林苑的朝臣們已經到了個七七八八，安老王爺坐在人群裡頗有些衆星拱月的架勢，他年逾七十，倒是體格強健，一開口嗓門洪亮，底氣十足。
此時卻在唉聲歎氣：“太後老人家可不好啊，當初盡心盡力對人好，誰能想到現在落到這個下場，眼睜睜看着娘家人被人這麼欺負……到底不是在宮裡養大的，教養差了些啊。”
孟于方忍不住提了口氣，什麼叫教養差了些？什麼叫盡心盡力對人好？
卻衍可沒受過這位嫡母一分照料，反倒是他重傷入宮的時候，還被當時還是皇後的太後遣了秦嬷嬷去斥責，說他沒有教養，進了宮都不知道拜見嫡母。
卻衍當時下床都困難，卻不得不拖着孱弱的身體去給她請安，可到了她當時居住的鳳儀宮卻連門都沒能進去，隻能在外頭等着，卻是一直等到傷口裂開都沒能見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