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安康等師久久要醒的時候才接着方才的話頭又說起了閑話,似是根本沒察覺到師久久睡着了一般。n師久久定了定神,心裡頗有些懊惱,她最近的确時常昏睡,可以往咬咬牙總是能硬撐片刻的,今日卻來得如此突然,讓她連周全都沒能做到。n好在似乎睡的時間并不長,沒露出什麼破綻來,可她仍舊不敢再冒險留人。n“冬日天長,人容易困倦,我就不留你了,回去歇一歇吧。”n窦安康難得沒有和往常一般糾纏,應了一聲便站了起來,手裡還緊緊抓着那幅手籠。n明明是熬了一宿才做出來的東西,卻有些送不出去,她清楚不管理由找得多麼妥帖,這東西送出去都會讓師久久有所懷疑。n再等等吧,等她将一切安置妥當,那時候就不怕了。n她擡腳出了幽微殿的門,路過門口時食盒卻已經被提走了,她有些惱怒:“她還未曾用飯,食盒為何就被取走了?”n内侍連忙解釋:“娘娘息怒,并非有意怠慢姑姑,午飯時辰将至,這食盒的确是該換了。”n良妃擡頭看了眼天色,這才發現時辰果然不早了,師久久本就醒得晚,又加上這一覺,一上午竟然就要過去了。n她睡得太多了。n不能等了,除夕那天宮裡處處都熱鬧,正是最好的機會。n窦安康心裡下了決定,再不敢耽擱時間,上了軟轎就往長年殿趕,路上卻被一道瘦小的影子攔住了去路。n“奴婢參見娘娘。”n良妃一怔:“喜喜?你怎麼在這裡?”n喜喜擡起頭,似是有些為難和膽怯,可這次她沒有因為畏懼而躲閃,而是咬着牙開了口:“奴婢想和娘娘單獨說兩句話。”n伺候良妃的宮女上前一步呵斥:“放肆,娘娘金尊玉貴,豈是你能……”n“退下。”n良妃揮退宮女,略帶幾分驚訝地打量着喜喜,這小丫頭一向老實本分,雖然也說得上能幹兩個字,可性子太過柔軟,這還是頭一回有膽子說這種話。n她生了幾分好奇:“你們都退下吧。”n喜喜大喜過望,連忙磕了個頭謝恩,等長年殿的宮人都退下了她才上前一步,臉上帶了明顯的憂慮:“奴婢鬥膽想問娘娘一句話,您這兩日來往幽微殿這般頻繁,可是姑姑出了什麼事?”n原來是打聽師久久的情況。n窦安康倒是不算意外,隻十分驚訝于喜喜的敏銳,這小丫頭似乎比她看見的還要能幹一些。n可她不打算說實話,原本她是打算将事情傳到卻衍耳朵裡去的,但現在情況變了,她既然打算悄悄送人出宮,那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n“你多慮了,不過是看年關将至,有些宮務安排不甚清楚,所以特意來請教的。”n她本以為這話說得足夠周全,喜喜該退下了,卻沒想到小丫頭隻是垂下了眼睛,仍舊站在原地。n她微微蹙眉:“還有别的事嗎?”n喜喜忽然又跪了下去:“求娘娘救救姑姑,這宮裡如今隻有您能救她了。”n窦安康一愣,喜喜這話莫不是知道了什麼?n她十分謹慎:“此話何意?姐姐她怎麼了?”n喜喜将當日看見師久久嘔吐的事情說了,怕良妃以為她小題大做,特意提了提那血裡混雜着了内髒碎塊的事。n一番話果然聽得窦安康心驚肉跳,她頗有些苦澀,師久久的身體到底糟糕成了什麼樣子,每次她以為自己已經窺見了全貌的時候,就會有新的消息傳過來。n她現在都已經有些怕見人了。n“求娘娘救救姑姑。”n喜喜猛地磕了個頭,窦安康心裡動容,連忙起身将她扶了起來:“你放心,我與姐姐自小相識,必定會救她。”n“真的?”喜喜險些喜極而泣,又忙不疊開口,“那娘娘打算怎麼做?奴婢能做些什麼?娘娘有任何吩咐奴婢都……”n“你什麼都做不了。”n窦安康沒有半分委婉,師久久出宮的事她不允許出任何差錯,若是喜喜當真是為了師久久好,那就不要添亂子。n喜喜臉色瞬間蒼白下去,良妃見她如此,心裡頗有些不忍,卻仍舊沒有改話鋒:“我知道你有心,但這份心意你放在心裡就好,這話可能有些不好聽,但是……”n“奴婢都明白,”喜喜雖然眼眶都紅了,卻出奇的冷靜,她深深一禮,“奴婢人小位卑,的确無能為力,一切都隻能托付娘娘了,奴婢在此謝過娘娘。”n她如此明白事理倒是省了窦安康許多時間,她也的确沒有心思安慰一個小丫頭,她要趕回長年殿仔細謀劃。n兩人匆匆在長巷分道揚镳,幽微殿裡師久久也強撐着下了地,她如今分不清時辰,隻知道自己得等一個食盒,不然一日不進食水,不止身體扛不住,也會橫添麻煩。n外頭的陽光不算好,師久久裹了件衣裳才勉強呆得住,卻是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見開門聲,門口的内侍說膳房送了飯菜來。n師久久應了一聲,等人退下去了才憑着感覺往門邊走,一路上雖有波折,好在平安拿到了食盒,回去的時候她越發小心,估算着距離和自己步子的大小,估摸着到了位置,連忙擡起腿想要邁上石階,卻不防備石階比自己估算的要高很多,她猝不及防被絆倒,食盒整個都摔了出去。n刺耳的碎裂聲很快驚動了門外的内侍,兩人推門進來查看:“師久久姑姑,怎麼了?”n師久久扶着柱子慢慢站了起來,彎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沒什麼,不合胃口就摔了,收拾了吧。”n兩個内侍面面相觑,不合胃口就摔東西,脾氣未免也太大了些。n師久久歎了口氣,她也知道這麼說脾氣太大了些,可總比說她現在是個瞎子要來的好。n隻是不知道這摔食盒是隻有這一次,還是會有數不清的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