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腳進了内殿,臉色冷冷的,也不說話,就站在門邊遠遠地看着師久久。
師久久有所察覺,側臉尋了過來:“皇上?”
卻衍扭開頭,裝作沒聽見,仍舊一聲不吭。
師久久隻當自己聽錯了,也沒再言語,靠在床頭陷在了思緒裡,剛才惠嫔的話她聽見了,雖說是個人情,但那份名單上想必沒什麼緊要人物。
卻衍推行佃租之法,最大的阻礙就是四大世家,大周朝六成的土地在他們手裡,而剩下的四成裡,皇家占三成,各地官員富戶再瓜分一些,最後能留在百姓手裡的隻有些旁人看不上眼的薄田。
可以說推行佃租之法,就是動搖了四大世家的根本,将源源不斷的财富從他們手裡強行拽了出來,這也是舒窦兩家明知道王荀兩家不肯再幫手,卻仍舊一意孤行想要廢帝的一個重要原因。
而更讓師久久憂慮的是,太後借惠嫔遞過來的那份名單,到底是投誠,還是警告?
她是不是在警告卻衍到此為止,不能再往深處挖?
若是卻衍不肯呢?荀家會做什麼?是不是該早做堤防?
她腦袋隐隐作痛,卻衍為了讓百姓好過一些,這一步步走得當真是頂了山崩海嘯的風險。
“玉春?”
她甚是疲憊,想換個姿勢卻有些撐不起身體來,隻得喊人來搭把手,可一連喊了幾聲玉春都沒答應。
她有些無可奈何,也猜到自己逼着玉春說了那些話,他多少都會被卻衍責罵,也不好再使喚人,隻得自己攢了攢力氣,才勉強撐起來一點,手腕處卻一陣酸軟,剛攢起來的力道瞬間卸了,朝着床下就栽了下去。
一隻手及時伸過來拖住了她,師久久聞見了對方身上的龍涎香味道,心裡也一定,反手抓住了他的衣襟:“皇上?”
卻衍啞巴了一樣不吭聲,師久久等了又等也沒得到回應,隻好拽了拽他:“你怎麼不說話?”
“說什麼?”卻衍咬牙開口,“皇上在和惠嫔用早膳呢,哪有時間理會你?”
師久久哽了一下,多少是有些心虛的,她讨好地給卻衍順了順氣:“不生氣啊。”
卻衍将她放回床榻上:“自然不生氣,這種事你都不計較,朕有什麼好計較的!”
師久久:“……”
這一字一蹦,咬牙切齒的,她要怎麼信他沒生氣……
師久久無可奈何的一笑,摸索着去碰他的臉,卻衍原本不想理她,可見她摸了半天都沒摸到,隻好自己湊了過去:“快點摸,名單還沒看呢。”
師久久低低應了一聲,指腹一寸寸撫過他的臉頰,明明一個字沒說,半分情緒沒露,卻仍舊有濃郁的憐惜和不舍溢出來。
卻衍猛地拽下了她的手:“别摸了……”
師久久也沒強求,隻輕輕搓了下還殘留着男人體溫的指腹。
“好,你一宿沒睡,要不要睡一會兒?”
卻衍沒言語,隻靜靜抓着師久久的手。
師久久等了片刻也不見他回應,斟酌着再次開口:“不然先看看名單?”
她試圖讓卻衍和她說幾句話,可男人卻毫無預兆的伏下了身,将她攏進了懷裡。
莫不是剛才的事還沒過去?
她輕輕拍了拍卻衍的後心:“我看舒嫔娘娘是個十分通透的人,心思也不在權勢和後宮上,若是換了旁人,我不會讓玉春去傳話的,别惱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