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蔺掃了他背影一眼，并沒有因為被擠在後面而惱怒，反倒将腳步更放慢了幾分，今日他們此來是操了必勝之券的，卻衍不敢不開這城門，而城門一開，事情就再也不會受對方掌控。
所以他不着急，由着舒敕去打前陣就是。
等他慢悠悠到門口的時候，卻衍正在看萬民書，舒敕聲淚俱下，說得十分動情：“皇上，民意不可違啊，百姓溫飽不足尚且顧惜他人安危，皇上身為一國之主，怎可無視？懇請您大開城門，拯救萬民。”
卻衍并未言語，目光一寸寸掃過那厚厚的萬民書，那一個個名字陌生得很，有些甚至看不出來寫的是什麼，宛如鬼畫符一般。
可即便如此，這也是萬民書，每個名字背後都是一個百姓，這厚厚一本，是難以承受的民意。
“百姓當真如此希望難民入城？”
他合上冊子，目光落在舒敕身上，凜凜得直透人心。
饒是舒敕早就已經做好了和他不死不休的準備，可為帝多年，卻衍到底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寄身舒家，一無所有的孤兒了。
這股不怒自威的氣勢，連家主舒赦身上都沒有。
他本能地低下了頭，眼底卻泛起了貪婪和寒光。
皇位果然是最養人的。
可惜的是，他們舒家一手推他上位，他卻過河拆橋，要重查當年師家舊案毀他們名聲，還要推行佃租之法奪他們财富。
既然如此，就怪不得他們将施舍的一切讨回來了。
“這萬民書上每個名字都是百姓親手所寫，皇上若是不信，可差人去核實。”
說得如此理直氣壯，仿佛是這份萬民書來處當真十分坦蕩。
卻衍一時無言，又翻了幾頁那萬民書才開口：“兩位先退下吧，此事關系重大，朕還需思量。”
“臣也理解皇上的為難，可是民意不可違，皇上還是不要耽誤時間的好。”
窦蔺慢悠悠開口，見卻衍看了過來，嘴角微微一挑，露出個笃定的笑容來，“臣也是怕，耽擱久了，會有損聖名。”
卻衍臉一沉，雖沒言語，目光卻冷冷地落在了窦蔺身上，直看得對方低下了頭，他才再次開口：“下去。”
兩人也沒再糾纏，一前一後退了出去，似是被皇帝的威嚴震懾。
可卻衍清楚，那兩個老狐狸此番退下，隻是覺得沒必要浪費時間，因為他别無選擇。
他再次翻開那本萬民書，在一個個陌生的名字裡沉沉地歎了口氣，放難民入城，必定會是内亂的開始。
他本想再拖一拖時間，等他暗中布好局，就能兵不血刃地處理了這兩家，可現在這條路走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