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不等孟于方回答，卻衍自己先搖了頭：“罷了，是朕異想天開了，就當朕沒提吧……”n“不不不。”n孟于方忙不疊打斷了他的話，當你沒提還了得？誰知道你回去後又要鬧什麼幺蛾子？還不如就當你沒認錯，至少得把眼下這段時間糊弄過去，等這風寒好了，就算要折騰也有了幾分底子。n“皇上，話不是這麼說的，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說不得當年師姑娘就還有一口氣呢，被送去千門關的時候路上就遇見了什麼神醫。”n卻衍扯了下嘴角，明知道孟于方是在說謊，可仍舊願意聽他說這種話。n可孟于方一看他這笑卻急了，聽玉春剛才說的，這次的錯認可比之前在安王府門前的時候要厲害多了，要是他不能把卻衍說服了，後果絕對不堪設想。n“皇上，奴才可不敢在您跟前扯謊，您想想，這些年逢年過節的您往千門關送了不少東西吧？還給師家平了反，賞了爵位，這可是天大的恩德，可師家卻從來沒有一次讓咱們的人去祭拜過師姑娘，這其中就沒什麼隐情嗎？”n卻衍眼神一暗，無意識地撫摸着身上的衣裳，他去不了千門關，隻能讓玉春替他去，可三年去了十數次，卻是一次都沒能為師久久上一炷香，哪怕他親手寫了懇求信，師家也不肯通融半分。n他沒有資格怪罪，因為師家有理由拒絕他。n是，他是恢複了師家的名聲，給了他們爵位和前程，可有什麼用？能換回師久久的命嗎？n他們理應怪他。n“或許，他們隻是單純的……”n“不可能，”孟于方再次打斷了卻衍的話，聽得玉春膽戰心驚，師父今天真是好勇敢，一連噎了皇上好幾回了，可孟于方卻完全顧不上尊卑了，他說着自己都信了，“您想想，師夫人還讓玉春給您帶了狼裘回來，若是真的怪罪，怎麼可能還會給您做衣裳？”n那是去年的事情，據說有狼群襲擊了千門關的村落，師家巡視的時候剛好遇見了，打死了十幾條，便都做成了大氅，師夫人當時說的是做多了一件，若是皇上嫌棄，随手扔了就是。n卻衍自然不會扔，可也沒穿，就收在箱籠最裡面，孟于方本以為他是怕睹物思人，所以眼不見為淨，可有一回卻撞見他半夜起來，輕輕地摸那件衣裳。n孟于方那時候才想起來，那仿佛卻衍收到的第一件長輩給的東西。n“皇上，咱不妨試試，世上怎麼會有兩個人這般相像？她興許真的就是。”n卻衍沉默不語，他很心動，可他也怕自己一錯再錯，當初他抱了師久久那麼久，她都無聲無息，他明明比所有人都清楚她已經走了……n“孟于方……”n“皇上，”孟于方還是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倒是在他面前蹲了下來，他看得出來卻衍的為難，在這件事上他一向對自己苛刻，沒那麼容易被說服，可好在他還有一個殺手锏，“您别忘了，玉春去了那麼多次，一次都沒見過師侯。”n卻衍一頓，這件事他也知道，當時師家給出的理由是師濟出去巡視了，但次次節慶都是如此，卻衍也隻能懷疑他是不想見自己遣去的人，倒是從來沒有往旁處想過。n“您說，這些年他會不會就沒回過……”n“放肆！”n卻衍開口訓斥，孟于方連忙閉了嘴，雖說師濟爵位是侯爺，可身份卻是個守将，若是他這些年都不在千門關，那就是擅離職守，足夠治罪，所以卻衍不能讓他說完。n可即便是訓斥，他也不是以往的冷漠樣子，孟于方也沒有請罪，隻提着心等着他的決定。n不知道過了多久，卻衍擡手狠狠掐了把眉心：“出來。”n這話沒頭沒尾，可不管是孟于方還是玉春卻都聽明白了，玉春連忙退了出去，随手關上了門，孟于方則去關了窗戶。n等四周靜谧時，兩道影子自房梁上落了地。n“主子。”n卻衍輕輕理着袖子：“剛才的話你們也聽見了，去查查師濟這些年在不在千門關，若是不在去了哪裡……”n他頓了頓才再次開口：“也去查查付粟粟吧，查查她是從哪裡來的，和誰家有牽扯，入宮前見過什麼人……事無巨細，全部查清楚。”n兩人連忙應聲，很快就不見了影子。n孟于方心裡的大石終于落了地，雖然皇上隻是讓人去查，并沒有透露出要把付粟粟當成師久久的意思，可這已經十分難得了，要知道以往他連懷疑都不允許，都覺得是對師久久的亵渎，今天這般已經算是極大的轉變了。n他總算肯給自己一點希望了。n孟于方老懷安慰，眼看着午膳時辰差不多了，試探着開口：“皇上，該用午膳了，可要傳到這裡來？”n卻衍下意識要擺手，他不想吃，可指尖剛一動彈就響起了方才的情形，付粟粟那麼和他說話的時候，仿佛真的是師久久在質問他，是不是沒有照顧好自己。n“……擺在乾元宮吧，加一道雞片。”n孟于方都做好了要苦勸的準備了，畢竟以往都是要有這麼一遭的，可沒想到他竟然答應得這麼痛快，甚至還點了菜，錯愕之下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神，連忙開口去喊玉春，話到嘴邊卻又想起來卻衍不喜歡吵鬧，聲音便又壓了下去，隻疾走兩步出了門，因為激動聲音都在抖：“快，傳膳，回乾元宮，讓禦膳房添一道芙蓉雞片，皇上今天胃口好。”n三年來，玉春這還是頭一回聽見“皇上胃口好”這幾個字，很是驚訝：“師父，你剛才說……”n“你沒聽錯，皇上今天胃口好，快去快去，跑起來，讓他們快着點。”n玉春答應了一聲，果然是小跑着走了。n卻衍聽着兩人的話，略有些無奈地揉了下眉心，這麼高興做什麼？他平日裡又不是不吃飯，隻是有點少而已。n他起身走了出去，孟于方碎碎念着給他撐了傘，兩道身影很快消失在雨氣氤氲的宮道上。n等他們徹底不見了蹤迹，披香殿的小廂房裡才有人鑽出來，遠遠看了一眼他離開的方向，朝迎春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