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十分眼熟，哪怕夜裡看不清楚五官，可師久久還是認了出來，卻衍。n這個時候，他為什麼會在這裡？n她無意識地勒住了馬，片刻後才再次抖動缰繩，慢慢走了過去，對方也看見了她，擡腳走了過來，兩人越靠越近，等隔着兩丈遠的時候，又默契地都停下了。n師久久攥了攥手裡的缰繩，嘴唇開合幾次又閉上了，她有些拿不準怎麼開口，若是卻衍還抓着要她保證的事不松口……n卻衍也抿了下嘴唇，他也不知道師久久這個時候為什麼在街上，雖說他原本也是想趁着夜裡回行宮去的，但這冷不丁遇見，他還真是有些不知所措，之前那句話他說得太沒分寸，也不知道師久久是不是還在生氣……n兩人又對視了一眼，幾個呼吸後——n“你……”n聽見對方開口，兩人默契的閉了嘴，給了對方先開口的優待，然而一片寂靜，他們誰都沒有再開口。n夜色寂寥，仿佛将時間無限拉長，卻衍有些按捺不住：“你先說吧。”n師久久搖了搖頭，她想先聽聽卻衍意思：“還是你先吧。”n巧的是卻衍也有這種想法：“還是你先吧。”n“你先。”n師久久指尖一緊，聲音重了幾分：“我說，你先。”n卻衍一哽，嘴邊的推拒頓時咽了下去，我先就我先。n他一邊斟酌言辭，一邊擡眼偷偷打量師久久，可惜自家這位大小姐素來不喜歡将情緒顯露于臉上，他沒能看出來幾分，隻覺得這如水的月色，襯得人清冷出塵，煞是惹人喜歡。n他有些心動，又有些猶豫，要是這時候開口說想搬回去，不知道會不會被一口否決……n“說啊。”n偏師久久還催他。n卻衍心裡歎了一聲，不管了，反正沒人看見，不同意就不同意了，以後再找機會試就是了。n他清了清嗓子：“其實關宅的床不大……”n“皇上？”n鐘青的聲音遠遠傳過來，随着話音落下，他催馬跑了過來：“聽說您今天和師姑娘吵的很厲害，她還咬你了，是不是真的？”n卻衍：“……”n都是誰傳的，那叫咬嗎？就那麼輕輕的一下，根本就是調情。n“都怪臣臨時來了軍情，沒能多留下看看……”n鐘青越走越近，臨到跟前跳下了馬背，不管是臉上還是話裡，都透着濃濃地錯過了熱鬧的可惜。n雖說他私下裡沒少勸皇帝息怒，但勸歸勸，熱鬧也不能少看。n二十年的交情，他話裡什麼意思，卻衍聽得再清楚不過，額角不由突突跳了起來，這都什麼人呐，旁人吵架不勸就算了，還上趕着看熱鬧……看熱鬧也就算了，還跑到他跟前來打聽！n不像話，簡直不像話！n“你是來幹什麼的？有話趕緊說！”n他不耐煩的呵斥一句，想着說完趕緊攆人走，然而鐘青卻看見了兩丈遠外的師久久，當即往後退了一步：“早上沒吵完，現在繼續？”n他也不是真的很想看夫妻兩人吵架，但這趕上了，也是沒辦法。n他又退了一步，擺足了給人騰地方的架勢。n卻衍氣得想給他一腳，這混賬東西，戳在這裡他要怎麼開口說搬回去？萬一師久久沒消氣，真的拒絕了，他多少都是有點丢人的。n不能冒險。n他瞄了師久久一眼，滿臉都是可惜，一口牙咬了又咬才忍住這口惡氣：“你胡說什麼？朕是聽說玉春回來了，過去看看情況。”n師久久心裡一歎，卻衍這大約是還沒有放棄要承諾的事，暫時先不提了，免得又要吵起來：“我正是為此事而來，行宮現在有些不方便，去關宅談吧。”n去關宅？n雖說想要出口的話沒能說出口，但至少還能多呆一會兒，興許就能找到機會。n“也好。”n他應了一聲，朝鐘青伸了伸手，鐘青連忙将馬牽了過來，等卻衍上了馬背，他正打算也爬上去，肩膀卻被踩了一腳：“你就給我跑着回去吧。”n話音落下，卻衍看了師久久一眼，随即一抖缰繩走了，師久久也催馬跟了上去。n寬敞的大街上隻剩了鐘青一個人孤零零的戳着，他看了眼越走越遠的兩人，連忙擡腳追上去：“皇上，别把我一個人丢下啊……”n可惜沒有馬匹為他停留，倒是馬蹄濺起的灰塵撲了他一臉，他被嗆的連聲咳嗽，等再擡頭的時候，已經連馬屁股都看不見了。n“啧……”n他無奈地歎了一聲，認命的邁開腿往關宅小跑着去了，等到地方的時候，師濟已經到了，師久久正在說玉春帶回來的東西，隻是将藥引二字隐去了。n“唐姑娘已經看過了，的确是沾有疫病的老鼠血，我想着可以将計就計，若是豐州城出事，他們必定會攻城。”n鐘青扶着門框喘氣：“師，師姑娘，上次偷襲，逆黨損失慘重，糧草辎重有八成都被我們繳獲了，他們就算想攻城，怕是也有心無力。”n“越是如此，他們越會中計，”卻衍緩聲開口，“窮途末路時出現了一絲生機，就算楚鎮能看出來有問題，可那麼多蠻兵能看出來嗎？衆意不可違，楚鎮隻能出兵。”n話音落下，他側頭看了眼師久久，可惜對方在看地圖，并沒有注意到。n“臣忽然想起來，”鐘青神情凝重，“楚鎮在大周，是不是還有内應？”n“是，”卻衍臉色沉了沉，為了查清楚這件事，他可是折了不少清明司的人手進去，“已經确定了，就在滇南。”n師濟對此倒是并不驚訝，當年他們流放滇南時就察覺的了不對勁，隻是有一點他不明白——n“滇南的确土壤肥沃，也十分隐蔽，可距離北地太遠了，為什麼會選在那裡？”n師久久鋪展開地圖，指尖劃過蘭陵，琅峫，颍川和扶風四處，一條鮮明的分界線出現在地圖上，“他們不是想選這裡，是沒得選。”n四大世家盤踞了青州，冀州和漢中，将大周土地懶腰截成兩段，并以各家祖籍為中心，往外圍擴展，田産，礦産，糧食布匹生意遍及大周，楚鎮想不動聲色的為自己備下後路，就隻能選一個四大世家都看不上的地方，滇南。n但小小一個滇南，想要填滿那麼多蠻部的胃口是絕不可能的，所以應當是又出了什麼變故，讓他們得了新的幫手。n她看了師濟一眼，對方也正在看她，在這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裡，師久久想起來在協助師家逃離滇南的時候，師淮安曾帶給她一個消息，滇南出現過舒家人的影子。n當時她還以為是私人恩怨，現在想來，才意識到自己竟錯過了這麼重要的線索。n“所以現在想要逼他們出來，就必須阻斷滇南通往北地的路。”n師濟一語中的，卻衍想起來自己有張大周的堪輿圖，擡手示意衆人等一等，轉身進内室去尋，可惜東西太多，宮人雖然都一一安置下了，他卻并不知道在哪裡，正無頭蒼蠅似的亂翻，一隻手就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