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坐起來啊,快躺着。”王宗孝伸手扶了他一下。
“沒……沒事兒……!”王宗翰劇烈喘息幾聲,沖着兒女和管事兒的人說道:“你們出去,我跟老四說會話。”
衆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無聲離去。
“有……有煙嗎?”王宗翰扭頭看着自己兄弟問道。
“别抽了。”王宗孝皺眉拒絕。
“該着要死的人,不差在這一根煙上。”王宗翰伸出哆哆嗦嗦的手掌,使勁兒抹了把臉:“給我整一根!”
王宗孝斟酌半晌,低頭掏出煙盒,幫他點了一根放在嘴上。
王宗翰深吸一口香煙,一直抖動的身體,莫名還變得沉穩了:“老四,趁我還能說……說話,咱哥倆得把大事兒定了。”
“什麼大事兒?”王宗孝問。
“我……我沒多少日子了,”王宗翰咳嗽兩聲,喘息着回道:“家裡這攤你得接過去。”
“哎呀,你别胡思亂想了。大夫不是查了嗎?你沒什麼大病……。”王宗孝皺眉就要勸說幾句。
“我的病在心裡。”王宗翰緩緩搖頭:“老四,你大哥過不去這道坎了……。”
話音落,屋内一片寂靜,王宗孝看着他久久無言。
“爸沒了,天南沒了,曉琴也沒了,就連宗祥我也沒照顧好……。”王宗翰低着頭,怔怔地流下淚水:“我混到今天,家破人亡了。”
王宗孝攥着他的手臂,還是沒有接話,他知道有些事兒能勸,有些事兒卻勸不了,哪怕二人是親兄弟。
“爸活着的時候,在幾個兒子裡最看重的就是你。”王宗翰低着頭,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前幾年,他其實就不想管事兒了,私下找我談過好幾次,總是在試探着問我,要不要讓你從南滬回來,跟我一塊管家裡的事兒。我知道,爸最想讓你接他的班,可……可我有私心啊,老四,我想當這個族長。”
“别說這些了。”
“爸試探着問我很多回,我都沒有接話,他心裡也明白,我是想接班的。”王宗翰說到這裡,情緒崩潰,失聲痛哭:“都是兒子,他不好偏向誰,就再也沒有提過這個事兒,隻是提點我要怎麼當好這個族長……老四啊,我他媽後悔了,我确實不如你啊!如果我沒有這個私心,讓你早點從南滬回來當這個族長……那或許家不會散,爸,天南,曉琴……宗祥他們都不會死。”
王宗孝聽到這話,雙眼泛紅地扭頭看向了一旁。
“……傾全力要收拾三房,我也是有私心的。其……其實我早就知道,爸的死,一定不可能是王宗堂幹的,他隻是心裡想自立門戶而已,明面上絕對不敢以這樣的方式造反……我非要收拾他,一方面是對天南的死耿耿于懷,另外一方面……也是想拿下三房,快點确立自己的族長位置……我知道咱們兄弟裡有人不服我,就連宗祥心裡也不見得支持我坐這個位置……。”王宗翰用幹癟的手掌捂着臉頰,哭得悲恸無比:“是我貪權了,是我把王宗堂,秦禹他們想得太簡單了……如果不硬打,我們何至于此?是我害死了他們啊……老四!”
這些話,王宗翰是沒有辦法對兒女說的,更沒有辦法對王家的那些宗親坦白。他心裡的愧疚,自責,懊悔等等情緒,那些陰暗面,都已經憋了很久。
“老四……這個家壓在我身上太重了,我喘不過氣了……。”王宗翰聲音顫抖:“我把它交給你了。”
王宗孝站在床邊看着他的一舉一動,内心莫名絕望了起來。他清楚自己大哥的性格,也明白他很難走出來了……
兄弟二人,談了一個多小時後,王宗翰才在躺在床上,叫來了兒女,以及二房,四房的宗親,跟他們交代了很多事情。
……
次日,王宗孝親自去奉北知名的私立醫院請了醫療團隊,專門在龍城給王宗翰治病,可卻用處不大。
一個月後。
王宗翰在淩晨一點多鐘病死在家中,死的時候人已不足百斤。
喪事兒結束後,王宗孝特意去了一趟南滬,找了衛戍旅上層關系,很快就辦下來了離職手續。
又過一周,王宗孝順理成章地接過族長位子,給家裡的宗親骨幹們開了個會。
會議室首位上,王宗孝面無表情地掃向衆人,輕聲說道:“說幾個方向。第一,不論之前發生過什麼,但從現在開始,我們都不要和王宗堂那邊主動挑起任何沖突。一旦讓我發現有人故意挑事兒,搞事兒,我一定嚴懲不貸。第二,未來五年的發展重心在區内,我們要減少區外産業,逐步将家裡生意靠向主流。第三,家族主要産業要進行改革,從各管一攤的經營模式,變成由新成立的集團統一管理,并且要聘請專業的管理團隊,用考核的方式來衡量,咱們家的這些人,到底有沒有能力坐在辦公室裡發号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