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若不能洗刷扣在他頭上的“忤逆不孝”之名,那他這輩子基本上也不用混了,必是寸步難行。
他幹咳了聲,對劉老實等人微笑道:“此事先前便在我預料中,所以才沒找人來大修房屋。這樣也好,舅舅是老燕京人了,知道在哪裡能租賃到好屋子,舅舅你明早一早去找牙人,就在西城尋一處二進宅院,明天午時前我們搬家過去。不要吝啬銀子,薛大哥送的古董都是好東西,随便當賣一件,就夠咱們住一年的了。等咱們的生意做起來,這些更不會成問題。”
劉老實聞言,悶聲道:“那……為甚非要在西城?西城地貴租賃房舍更貴,要在南城豈不更好?”
賈薔臉上的微笑擔了些,輕聲道:“舅舅,今日咱們要是在南城,你以為來的還隻會是十來個國公府的家奴?他們還會赤手空拳?相信我,如非此地多權貴,他們不會隻十來個人,他們會來更多的人,帶着刀槍棍棒和火折子。就算一把火燒了咱們,也不會有人因此為咱們報不平。或許隻有等賈家落敗之時,他們的政敵才會以此為利器,給賈家的墳頭多添一把火,但那又有什麼意義?”
和薛蟠搶香菱的馮淵,家有扇子的石呆子,家底比劉老實一家都好些,可還不是家破人亡?
若在南城積貧雜亂龍蛇混雜之地,甯國府想拿下劉老實一家,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劉老實并不是很能理解賈薔之意,倒是春嬸兒啐罵道:“你既然不明白,就聽明白人的話去辦事就是。左右又不用你出銀子……”
劉大妞都有些聽不下去了,嗔道:“娘!”
這是人話嗎?
賈薔沒有理會劉老實一家,他看向鐵牛,溫聲道:“姐夫,今日可曾吓到了?”
這個看似牛魔王一樣面容猙獰的高大漢子,心裡卻膽小的和隻小雞一樣。
再加上他娘臨終前再三叮囑,讓他莫要出手,也就造成了如今的黑皮草雞……
鐵牛聽聞賈薔之言,有些害臊的擺手道:“沒有沒有,薔哥兒,俺不怕。”又用黑芭蕉葉般的大手抓了抓腦袋,憨聲笑道:“俺就是堵了堵門,沒動手。”
賈薔輕聲道:“這已經很難得了。姐夫,你知道今日他們一旦闖進來,會是什麼後果麼?哪怕這裡是西城,他們一旦進門,就會到處打砸,不僅打砸東西,還會打人。豪門刁奴多無人性,他們連舅母和表姐,甚至連外甥都會一起打,打的越狠,越能在他們主子面前邀功。這還是在西城,若是在南城,他們就敢直接下辣手殺人。姐夫,伯母臨終前囑托你不要輕易出手,是因為擔心你手重,傷了人命,要吃官司,沒人護着你。可如今你已經成了我表姐的丈夫,成了小狗兒的父親,若有壞人來害他們,我希望姐夫你不會害怕,仍能和今日一樣,保護家人不受傷害。”
說完,微笑着看了眼直愣愣的黑大個兒一眼,先一步回房了。
……
賈府,梨香院。
“什麼?這姨丈也忒糊塗了,他也不想想珍大哥是什麼樣的人?分明是珍大哥見薔哥兒生的好,想強行那事,被薔哥兒拒了後不甘心,幾番打壓不成,如今竟還想置人于死地,屎盆子倒扣在薔哥兒頭上,忒不要臉了!”
薛蟠從薛姨媽處得知賈政厭棄賈薔,且賈珍禀明賈赦賈政要将賈薔以忤逆不孝大罪逐出賈家收回房舍後,登時氣的跳腳大罵。
薛蟠雖然混不吝,但對看重之人,還是頗講義氣的。
薛姨媽得聞薛蟠之言,忙哄道:“我的兒,他家的事,他們自己都理不清。如今咱們寄居在他家,你可莫要多事。”
薛寶钗輕輕一歎,也道:“俗話說的好,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或許也是前生命定。如今姨丈和西府大老爺還有東府珍大爺都定了他的罪,哥哥惱也沒甚用,鬧開了,大家反而不好相處。況且前日媽媽為他能引哥哥走正道,商量着替他料理生計,送了一車厚禮過去。如今既然到了這一步,依我說,也隻好罷了。”
薛姨媽也連忙道:“你可聽見你妹妹的話了?此事萬不可鬧開了,不然咱娘仨兒也不好再在你姨丈這裡住下去了。如今你還小,不能支撐門戶,若沒有親戚間幫扶着,薛家也難在京立足。你這孽障,可千萬記住了。不然,就是要逼死為娘……”
薛蟠聞言面色發紫,怒沖沖的哼了聲後,掉頭就走。
薛姨媽見狀忙想攔,卻被寶钗勸下,寶钗道:“媽放心就是,哥哥明白輕重的。”
待薛姨媽又絮絮叨叨的說起來時,寶钗心中輕輕一歎,眼前悄然浮現了那道孤寒飄逸的青白身影,可惜了……
……
第0021章
招攬
翌日清晨。
一大早,劉老實就領着賈薔去見了牙人,說了要求後,以一年二十四兩銀子的年租,租下了距離榮甯街有十多裡遠的青塔寺附近,名喚五條胡同内的一座二進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