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在龍蛇混雜的碼頭混迹多年的老江湖,最懂規矩,平日裡可以咋咋呼呼,但賈薔談正事時,他們都懂得避讓。
“坐。”
賈薔在一處石凳上坐下後,邀請李進坐下。
從石桌上翻起一個茶杯,斟了半杯推到李進跟前,又自斟一滿杯,仰頭飲盡。
見他如此,全不似前幾日水波不驚的氣度,李進也好奇,問道:“賈兄弟可是遇到了什麼事?”
賈薔聞言,側眸看他一眼,又問一遍:“發生了什麼事?”
李進拿賈薔沒脾氣,雖然以他的身手,對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簡直可以瞬殺,可整個金沙幫如今都在端着賈薔的飯碗,他哪敢翻臉?
李進也不寒暄了,直入正題道:“賈兄弟,有貴人看中了烤肉生意,想要入股。”
“貴人?”
聽聞這兩個字,賈薔抽了抽嘴角,問道:“有多貴?”
李進無奈道:“是淮安侯府,淮安侯府少侯爺華安相中的,打發了管家前來。”
賈薔皺眉道:“他想怎麼入股?”
李進搖頭道:“二百兩銀子,入股三成。”
賈薔聞言笑了笑,道:“還好,總算沒拿二十兩銀子,要走八成。瞧見了麼,人家比你金沙幫還是要講些規矩的。”
李進聞言臉色一紅,辯解道:“當初賈兄弟隻香竹街一個烤爐,我雖要的多些,卻可保證賈兄弟的收入隻會比從前多十倍。可淮安侯府不同,以如今金沙烤肉的規模,區區二百兩就想拿走三成淨利,我們卻要吃大虧。而且這個口子一開,萬一以後再來個淮南侯公子、臨江侯侄子,咱們還幹不幹了?”
賈薔呵呵一笑,道:“既然不想讓他們入股,你拒絕了就是。”
李進無語道:“若這般簡單,我也不會深夜來尋你商議。這些武侯都是帶兵的,神京十二營裡都是他們的兵。”
賈薔聞言好笑道:“你當這是軍鎮割據時代呢?還神京十二營的兵,他們哪個敢妄自調動一兵一卒,我把方子雙手奉上,賺的銀子都捐給他們,好給他們全家買棺材用。”
李進挑眉道:“那他要是動用侯府親兵呢?”
賈薔想了想道:“元平功臣一個個精窮,若非如此,世祖皇帝也不會不落忍,特降下恩旨,準他們可不降爵沿襲一代。他們哪有多少銀子養親兵?就算有,你們金沙幫會害怕他們?找幾個禦史,告他家一狀,保管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李進還是不安,賈薔擺手道:“好了,我明兒寫封信送去神武将軍府,讓神武将軍的公子去給淮安侯世子解釋一下,這買賣不是你們金沙幫的,讓他不用惦記了。強買強賣都是發生在沒有根底的人身上,金沙幫本身就不算随意可欺的角色,我再敲敲邊鼓,問題不大。”
李進聞言,歎息一聲,道:“你許不知淮安府的做派……也罷,且等等再說。不打擾你休息了,告辭。”
……
翌日清晨,榮國府。
榮慶堂。
五間雕梁畫棟的上房兩邊穿山遊廊内挂着各色鹦鹉、畫眉等鳥雀,十來個穿紅着綠的丫頭一早起來,或灑掃地面,或用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洗穿堂當地放着的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插屏。
人雖衆,卻沒人發出丁點聲音。
門口站着兩個中年嬷嬷,負責總顧規矩。
初秋的天氣不涼不熱,極為清爽舒适。
忽地,自西面穿山遊廊盡頭傳來一陣頑笑聲,一衆大氣也不敢喘的小丫頭們聽到動靜紛紛面露喜色。
隻有榮慶堂内熱鬧起來,她們才能自在一些,不必那樣拘着。